滄北三中80周年校慶最終在一片天崩地裂?的喊聲中圓滿結束,每一位少年的青春在這一天被烙上印記。
随着晚會最後的合唱落幕,滔天的呐喊聲也同一時間震徹天際,事先準備好的禮炮貫徹天空。
叫喊聲高亢,信念也更加堅定。
光陰荏苒,歲月如殇,即便多年後大家遍布各方,天南地北星散四方,感恩節日子敲響的一天,每個人都仍舊會想起,十幾年前的那天,有一個人真摯地對他們說“不管晚不晚,都能找到屬于你們的舞台”。
慶典徹底結束已經下午一點。
桑枝匆匆随着大流一起到後台準備卸妝,心裡挂念的卻是“幻野”一幫人,不知道他們是先走了,還是仍舊像不定時炸彈一樣,埋伏在某處。
肖聖聖不停地揚着手裡的手機,興奮地發表感慨,“我給你跟姐夫拍了好多照片,現在要不要看?”
桑枝一驚,忙捂住她的嘴,拉着人往藝術樓直奔。
姑奶奶啊,現在要是讓人知道這個“姐夫”指的是誰,她就不要想豎着走出三中大門了。
這會兒她妝也不想卸了,準備把禮服裙子換掉就走。
落腳化妝間第一時間,桑枝先把身上繁榮的禮裙脫掉,裝在包裡安置好,裹上厚厚的羽絨服,溫度感頃刻回升。從包裡翻出手機,查看某人的信息。
最後一條新消息發送時間顯示是三個小時之前——慶典剛剛開始不久。
是她穿第一套煙灰禮服登台主持的照片。
幾乎不變的姿勢,被他一連拍了十幾張,就這麼一股腦都發了過來,每隔幾張還跟着他的點評。
【瀝枝:我家小枝很漂亮】
【瀝枝:我家小枝主持得真好】
【瀝枝:我家小枝有範】
……
每一條信息前的稱呼都是“我家小枝”,每一條信息都把她誇上了天。
桑枝就這麼捧着手機,忘了一開始要做什麼,又酸又脹的感覺萌上心頭,眼眶前不禁蒙了一層水霧,直到新的一條信息突然蹦出來才将她拉回現實。
【瀝枝:我家小枝在藝術樓卸妝?】
如夢初醒,她趕緊回信息,問他是不是還在學校。
秒回:在。
果然,桑枝心一顫,做賊似的繼續打字,輸入框的字還沒打完,對方又撂過來一記轟炸。
【瀝枝:我過去接你?】
你可别啊!
桑枝吓得手指都不聽使喚,簡單幾個字怎麼都打錯,對方卻駕輕就熟,信息一條跟着一條蹦。
【瀝枝:化妝間還有人嗎?】
【瀝枝:我能進去嗎?】
桑枝幹脆短信也不發了,把包往肖聖聖手裡一塞,“我上個廁所,電話聯系!”
也顧不上肖聖聖發蒙的神情,三步并兩幾乎奪門而出,膝蓋差點沒撞上門框。
屏幕上信息再次刷屏。
【瀝枝:你是不是怕我被認出來?】
【瀝枝:我弄了套保安服,沒人認得出】
應該是見她一直不回,語音電話打了過來。
“喂……”
“我看到你了。”
兩人聲音同時發出,重疊在一起。
“你擡頭。”
聽筒裡沈竹瀝聲音透着玩味,下一刻她擡頭就看到了遠遠一處柏樹下,某人一身保安裝,戲谑地看向她。
桑枝提步跑去,一路上拿出鹿伏鶴行的身法,那個人卻一派泰然,好像當自己真是個保安。
“從哪弄的這身衣服?”
本來她還氣勢洶洶準備來問責他胡鬧呢,離得近看清楚不由得啞然失笑。
那身保安服肥肥大大的,一看就不合身,估計能肥出幾個号。沈竹瀝是典型網上說的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衣服架子身材,在完全投身音樂之前,“deco”那個大攤子其實忙得他不可開交,很少有時間專門留出來健身。所以他的身材沒有被器械刻意練出來的那種痕迹,反倒是少年時期學過刀術、棍法打下的基礎,身上肌肉緊實,線條明顯,雖然少年感翩翩,整個人卻不稚嫩,輪廓分明,有很自然的力量感和野性美。
骨子裡又冷又野的人,剛才還在舞台上璀璨奪目,現在卻穿着一身粗糙的保安服出現在面前,簡直太滑稽。
桑枝咬了咬唇角,使勁憋住已經滑到嘴邊的笑意。
“陳立忻弄的。”
沈竹瀝帶着跟保安服顔色相稱的墨色口罩,顯得更加有趣。渾身上下隻有那副口罩的質量最好。
桑枝捂住唇,忍住笑,問他正事,“陳立忻也還在?‘幻野’該不會都沒走吧。”
一想到剛才慶典上“幻野”說不定已經在網絡上風靡,料想不久之後滄北三中該會成為一所名校,來往打卡的應該不少。這會兒要是被發現“幻野”樂隊還在學校,中途被堵住,不消一會兒,全市的歌迷一股腦奔來,能把校門檻踏破。
“他們早回去了。”
“那你怎麼不回去?”聽到“幻野”已經安全撤退,桑枝算松了口大氣。
沈竹瀝眼尾眯了一下,輕聲,“等你啊。”
桑枝一愣,下一秒耳朵發燙。
某人說起好話來溫度太高。
雖然帶着口罩,穿着不合适的衣服,但是仍舊包裹不住他一身好皮囊。
就這樣跟他站在露天室外,桑枝很沒有安全感,伸手推推他,想走。
誰知她手剛一擡起,手腕就被他拉住,稍一用力便把人帶到了樓腳下偏僻一處。
因為力道慣性,她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腦袋撞進挺硬的胸口,低‘啊’了一聲。
沈竹瀝偏頭失笑,微糙的指腹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拂了拂,“你怎麼虎了吧唧的。”
居然還說她虎。
桑枝長睫下垂,不動聲色地往後移開一步,然後猛地一記,小拳砸向沈竹瀝正胸。
還挺有力。
“唔。”沈竹瀝誇張地配合,眉頭緊皺,吸着冷氣,“謀殺親夫了。”
桑枝臉一紅,又羞又惱,當即想接上去幾記猛拳。
沈竹瀝輕松地把她手腕捉住,嘴角勾起一抹笑,痞痞的樣子很欠揍,“再打幾下,你就沒‘夫’了。”
桑枝從他手中抽出胳膊,神情微斂,沒好氣地,“死了算了。”
沈竹瀝扯起嘴角,臉上全是繃不住的笑,笑得肩背發顫,“舍得?”
少女咬着唇,瞳仁發黑,亮得剔透,“舍得。”
沈竹瀝看着她的眼睛打量了幾秒鐘,伸出一根手指,點着她額頭一下,“你小沒良心的。”
桑枝捂着頭,正要回嘴,擡頭的瞬間,對上了沈竹瀝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