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進去。”
桑枝無奈,隻得松手讓他進來。沈竹瀝長腿一跨,利落地擠進後座,身體很自然地跟她挨在一起。
視線一掠,便發現司機正扭着頭用一種很怪異的眼神看他們。
桑枝長睫輕顫,下意識地垂眸。
方才在校門口,她就很擔心被認識的人看到,偏偏那個人像個瘋狗,粘在她身上,任什麼都不管。
她紅透了耳尖,恨不得打死他。
可惜不僅打不死,還打不到。
他雙手箍着她,輕松就能鉗制住她。
可是現在看着他脖頸處清晰的咬痕,卻覺得有點好笑。
司機仍舊看着他們,也不發車,像個職業八卦狗仔。
“看什麼!”沈竹瀝掃了眼,眸子一股森然。
中年司機被吓得一抖,轉回頭去,車子終于平穩發動。
沈竹瀝眉骨凜然,長得又野又冷,現在雖然戴了口罩看不清面容,可是墨色的口罩卻把痞壞的氣質發揮到極緻。
他兇人的時候又是真兇。
誰不怕他。
桑枝暗暗捏了捏他的衣角,氣音比了口型,“别惹事。”
上一課還野橫的狼,下一秒就乖順服軟。
“行,聽你的。”
嘴上聽話,手卻不安分,骨節修長的手指小指勾住了桑枝的食指,見她沒動,又勾住了中指,最後把整個小手握在掌心裡。
她的手又軟又滑,像輕羽,像細絨。
一雙手小巧精緻,更好能捧在他的掌心裡。
沈竹瀝垂着黑眸,覺得就這樣看着她的手,不說話,都很美好。
“你怎麼不坐副駕駛?”桑枝問。
他們兩個不是沒有單獨坐過車,但是之前都是沈竹瀝開車,她自然坐在副駕駛的座位。還沒有坐過其他人當司機的車,現在他坐在身邊,倒沒覺得别扭。隻不過一開始,她以為他會坐副駕駛的,沒想到他跟了過來。
聞言,沈竹瀝燦爛的笑容消失,臉上沉得不好看,“我坐那幹嘛?我要跟你一起。”
跟就跟啊,這有什麼值得臭着臉的。
沈竹瀝臉越臭,她越覺得好笑,到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的臉就更臭了。
沈竹瀝舔了一圈臉頰,故意陰着臉,“一般人敢這樣,老子要打人的。”
桑枝才不在意他态度惡劣,模仿他的句式腔調,“一般人敢打人,我是要跟他絕交的。”
明知道她開玩笑,明明聽出來她語氣裡的不認真。
可是沈竹瀝突然感覺一陣煩躁。
那個詞太紮眼,像淬在冰地上的玻璃渣,看一眼都覺得疼。
桑枝目光在他眼上一轉,推了他一下,“真生氣了?”
他又瞬間不氣了。
剛才是真的心裡像被揪了一下,惱她沒輕沒重開玩笑。
可現在也是真的一點氣都沒有了。
隻要她一句話,他就能輕易地轉變情緒。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可是“絕交”那句話,那個詞,他聽不得,想都不要想,玩笑都不能開。
撕心裂肺的疼。
桑枝抿着唇,手掌一翻,把他的大掌兜在自己手裡,語調輕輕地哄他,“不絕交。”
沈竹瀝輕飄飄地看她一眼,嗓音仍舊澀澀的,“你還說。”
桑枝不再玩笑了。
她知道他的那種感覺,有一些畫面經不住幻想。曾經有一天傍晚黃昏,她看着日落莫名傷感,幻想過跟沈竹瀝天南地北遠隔的場景,才知道電視電影裡的畫面不是虛構的,眼淚真的能像斷線的珠簾,隻因為一個遼無邊際的假想。
理智回歸的時候也知道自己幼稚,可是大家都是凡夫俗人們,誰能夠一直保持清醒理智呢?
她知道他那種感覺,她無意中的玩笑聽到他那裡,像刀劃過心口,留下血印子,雖然不痛,卻酸,很長很長時間的酸澀。
她拉過他的手指,指腹順着指根處一下一下地滑。
他沒說話,指節卻在收攏,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凸起,唇線也繃得緊直。
她低下頭,心裡突然不是個滋味。
那麼長時間不見面了,不該一見面就那樣開玩笑的,讓他傷心。
她頭一低,他卻認輸了。
“我沒事。”男人的手指再一次覆在她的手上,溫度灼熱,指腹同她的完全不同,有男人特有的粗糙,還有經年練撥樂器留下的繭。
車子過紅綠燈,平穩停下。
看後視鏡裡看了一路,被迫聽了一路的司機終于忍不住。
“小姑娘,這個是你的……”他遲疑了一下,觀念裡的固執仍舊讓他問出來,“你家長嗎?”
桑枝知道他的意思。
沈竹瀝年紀才多大,即便看起來跟學生氣的她有鴻鹄之溝,也擔不上當她家長的年紀。
這是想變現地點她“早戀”。
“這個是……”
“該不是說是你哥哥吧。”
桑枝說了一半的話,讓司機截斷。
她長睫輕擡,杏眼帶着幾分譏諷,“哥哥?”
“不是嗎?你們這些小姑娘啊……”中年司機以為被他猜中,剛要開始滔滔不絕,卻被後視鏡裡的動作驚住。
後座的沈竹瀝長臂一攬,将桑枝圈進懷裡,兩人頭肩并靠,甚為親昵。
還說什麼哥哥。
“她啊……”沈竹瀝眼裡漾着笑,語氣卻非常認真,“是我日後的媳婦兒。”
他也不管司機臉上不可思議的目光。
他誰的目光都沒管過。
一輩子灑脫恣意,任誰能管得了。
裹在少女臂上的手勁又緊了緊,像生怕一松手她就溜走了。
“我得好好表現,才能夢想成真。”
“讓她成為我日後的媳婦兒。”
她還小,要上學,要考試。
不過不要緊。
我會好好對她,等她長大了。
可以。
願意。
做我媳婦兒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