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暗紅色的丹丸吞食入腹,他的眼耳口鼻都冒出了大量鮮血,半個身體猛地抽搐起來,連帶着另外半邊僵硬的身體抖動着,嗬嗬喘着氣,看起來極其可怖。
整個過程極其漫長,漫長到張延昏迷又醒來,醒來又痛昏過去,反複數次,終等到抽搐平息。
半邊癱瘓的身軀木頭似的僵直,忽然,原本沒有絲毫動靜的中指和食指微微屈了屈,感受到那一絲微弱的連接,張延咧嘴無聲笑了笑,像蠕蟲一樣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反噬又如何?
禁術又算什麼?
隻要給他足夠的材料,足夠的時間,他就能重新把破損的魂體修補回來。
到時候,就算是陸永權都奈何不了他,區區山貓精又算個什麼東西!
他陰恻恻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一身棕黑衣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房間裡。
他走路像貓一樣輕盈靈巧,步伐間無聲無息,蓬松的頭發間,赫然冒出兩隻三角形的耳朵!
是那山貓精!
它怎麼會追到這裡來?!
他明明繞了好幾處遠路才回來!
張延瞳孔緊縮,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然而太遲了,魂體遭受重創的他此時的行動如遲暮老人一般緩慢,慢到在以反應速度見聞的貓精眼中,如同按下慢放的按鍵。
張延隻能驚恐地看着山貓精眯起了眼睛,圓圓的瞳孔變成了針尖一般的豎狀。
它舉起了一隻右手,上面握着一把鋒利的刀,那刀分明與廚房的菜刀一般無二,看起來就像是山貓随手從廚房拿過來的,猛地揮了下來——
“噗……”
一炷香以後。
一隻碩大的黃狗站在洞開的房門前,嗅了嗅,神色驚疑不定。
濃烈的血腥味。
毫無疑問的死人了。
還有他新認狸奴大哥的氣味。
走進房内,果真出現了張延的屍體。他仰面躺着,脖子上插着一把沉重的菜刀,那菜刀砍得用力,幾乎将他頭身分離,隻剩後頸一層薄薄的皮肉連接着,流出的血液在他身下形成了一大灘血泊,已經開始呈現凝固的暗紫色。
黃狗洩氣地汪了一聲,張延死了,它的血精以後就沒有了。
不甘心的黃狗開始在屋子裡翻箱倒櫃,狸奴大哥對血精沒有興趣,又剛吞食了地底焰,或許屋裡還有張延藏起來的血精。
正忙碌着,敞開的房門地面上,忽然出現了一道斜斜的人影。
張延在襄陽王府内頗有地位,享受獨門獨院,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過來。
黃狗警惕地擡起頭,就要吠叫恐吓,卻在下一刻,兩股顫顫,不受控制地流下一股腥熱的尿流。
逃!
必須逃跑!
立刻逃跑!
求生本能在瘋狂地叫嚣。
然而黃狗卻驚恐地發現自己身不由己,四肢如同面條一般軟趴趴的,匍匐在地,連頭都擡不起來。
身軀仿佛被一隻巨大的腳踩進了泥坑中,壓迫着五髒六腑,就連呼吸都是痛苦的堵塞。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糊了一臉。
來人氣勢驚人,仿佛一座巍峨大山從天而降,重重地壓迫着整片空間。黃狗連來人的面目都沒看見,便知此人修為高深遠,不是自己能及。這人若想要殺死自己,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輕而易舉。
“嗷嗚……”
它發出了祈求的哀鳴。
饒命,饒命……
饒我黃成龍一命……
一雙錦繡棉靴不疾不徐地從門口走進,對于黃狗的存在視若無睹,一直走到張延的身前。
黃狗的眼角餘光看到了一隻手,那是怎樣的一隻手啊,仿佛玉石打造而成,指尖、掌背、腕骨,每一絲起伏宛如鬼斧神工,精雕細琢而成,晶瑩玉潤,那根本就不是凡人會有的肉身之手!
那隻手往張延的屍身上一抹,霎時皮肉腐爛,化做屍水,露出裡面漉濕的符紙與木頭。
黃狗瞪大了狗眼,張延他他他……竟然是木頭?!他是樹精?
“是替身啊……”那人歎息一聲,語氣既像贊賞,又像在惋惜,“……僅僅隻是領着你入個門,就能把傀儡術領悟到這般境界,不可謂天才,這等天分,哪怕是在天機閣也會收入門内的吧,可惜——這是在凡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