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草坪邊的長椅坐下,這裡是花境的中心,旁邊有無數正盛開的藍色繡球呈圓圈狀環繞在四周,中間留出一小塊空草坪。
不遠處是個噴泉,夜風帶着潮濕的氣息吹過來,将盛知懿披在胸前的頭發吹得有點淩亂,她伸手去整理,另一隻手從始至終與邊上的人十隻緊扣。
她側頭看向坐在身邊的人,今晚裴绗也做了發型,将額前的頭發梳向腦後,不像平時那樣每根發絲都嚴謹,而是有些随意地梳起,有些淩亂,帶着少年氣。
裴绗的視線很有存在感,邊上的燈光不夠明亮,但他眼中的擔憂清晰可見。
又是一陣風,肩上一重,帶着裴绗溫度的西服外套披在了自己肩上,盛知懿有些清醒了,努力将那些會讓她郁悶的記憶抛擲腦後。
她不說話,裴绗就安靜地坐在邊上,他的安慰通過手心的溫度默默傳遞。
盛知懿望向繁茂盛開的藍色繡球,暖黃色燈光為這生機勃勃的場景罩上一層夢幻無比的紗,在某一瞬間,她再次懷疑這是現實還是夢境,手心的溫度和清涼的夜風都在告訴她什麼是現實。
“裴绗,有時候我真的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好像自己一步就跨越了十年的時間,我現在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想做什麼,隻能根據露西的安排走。”她的聲音很輕,清透的眼眸中透出迷惘,愣愣地看向遠處。
“放輕松,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我知道,你很快就會調整好的,你可是盛知懿啊!”
裴绗的語氣格外堅定,盛知懿忍不住側過頭,“你居然這麼相信我?”
裴绗恰好也在看她,燈光将他的側臉連帶着瞳孔都照得格外溫柔和煦,他語氣中帶着笑意,格外柔和,“小時候,你會為我出頭,明明那麼瘦,還會飛踢欺負我的胖子……”
他看向她的眼睛,清澈無比,像她的心,總是飽含善意。從他出生起,父母分居兩地,他被丢給爺爺帶,在老人家的觀念中,男孩子必須獨立堅強。
他完全不符合要求,一直到幼兒園大班,他都是會想爸爸媽媽想到眼淚嘩嘩的孩子,但跟父母難得見一面都是在電子屏幕上,每一條簡短的通話記錄都在不停告訴他,他是個不被愛的小孩。
其他小孩搶他的糖,他沒有反抗,打架要被請家長,而他爸爸媽媽都很忙。
直到班上某位經常請假的小女孩沖過來,一個飛踹,瘦瘦的一個小孩硬是踹翻了一個胖墩。
他膛目結舌地愣在原地,看她搶過小胖子手裡的糖,喜滋滋地撕開包裝塞到嘴裡。像個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說要收他做小弟,隻要每天上交一個棒棒糖。
他用棒棒糖交到了一個很好的朋友,擁有了一段很堅固的友誼,在往後的很多很多年裡,他始終跟在她身後。
“我可見不得有人在我面前被欺負!”
裴绗被她的語氣逗笑,靠着椅背用無比炙熱的眼神看着她,“不管過了多久,你都是這麼正義。”
“我們結婚後,你出差的時候看到有人要欺負你同事,拿起筆記本上去就給人家開瓢了。”
“嗯?後來呢?”盛知懿眼神一亮,瞬間就來了興緻,坐姿端正,像是在聽故事一樣,不過主角是她。
“那人渣被拘留了。”
盛知懿:“那我有沒有被送錦旗,熱心市民之類的?”
說到熱心市民,她就想起裴绗的“光榮事迹”,笑倒在他肩膀上。
“……沒有,你還被教育了,讓你下次下手輕點。”
盛知懿:“……”
看她眉頭皺起,難以置信的樣子,裴绗用手背觸碰她微涼的臉蛋,“不過後來我給你做了一幅。”
她的臉色立馬多雲轉大太陽,笑得燦爛。
裴绗記得他接到電話的時候,魂都被吓掉半個。提心吊膽地趕到時,她恰好一臉乖巧地認完錯。
兩人一出警局,她立馬揚起笑臉跟他說自己的“戰績”,他笑不出來,他在後怕,萬一今天她碰到的是更壞的人怎麼辦?她要怎麼保證自身的安全?
在冬夜的馬路邊,兩人在協議結婚後第一次緊緊擁抱住對方。
他了解她,哪怕再重複今天的場景,她的選擇依舊。兩人認識多年,他聽到過同學說她不好相處,說他待人很和氣。
他知道,她待人真摯,擁有一顆熱忱的心,而他待人溫柔的外殼之下是冷眼旁觀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