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與地面的碰撞聲,球鞋的摩擦聲不斷響起。
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頭戴着同色系發帶,交叉步運球一躍而起,近乎完美的灌籃後,人落回到地面,面無表情。
卻沒有休息,很快又投入到下一輪的練習中。
威廉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直到看見少年精疲力竭才走上前:“怎麼?不想裝乖了,想去打籃球?”
時川拿起印着範思哲logo的毛巾,擦了把臉上的汗,随手扔進垃圾桶:“我對籃球沒興趣。”
威廉挑眉:“沒興趣你突然和我說,想學籃球?”
這一次時川沒有說話,拿起水灌了幾口。
威廉走上前坐在他身邊。
不得不承認,時川很有天賦。
不僅僅是在學習、商業上,連體育都是如此。
威廉在大學時,也曾經是校隊的明星球員,貨真價實的那種。
可僅僅七天晚上的練習,他已經開始防不住這個混小子了。
他就像一塊海綿,不論置于什麼環境中,總能肆無忌憚地将一切汲取。
威廉突然想到唐思伽來。
他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一個很懂愛、也懂得愛人的女人。
不知道這個混小子,在這樣的環境中,會汲取到什麼。
威廉拿出手機,給時川發過去一份文件,順勢開口:“李格回國了。”
時川拿着瓶裝水的動作一頓,随即狀似随意地一扔,瓶子精準地進了垃圾桶,他拿出手機,看了眼威廉發來的文件。
是李格早期一部不怎麼出名的作品授權文件。
“手機是唐小姐給你買的那款?”威廉随口問。
時川睨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隻熄滅屏幕,站起身就要離開。
“你不怕李格被江訴提出的條件收買?”威廉提醒,“據我所知,你父親對李格作品的青睐,是真心實意的。如今李格的妻子重病,僅憑出版社的錢無法支付高昂的手術費,江訴如果出高價買下李格的授權書讨你父親的歡心……”
時川停下腳步,轉過身,許久笑了一聲:“威廉,你猜,對李格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當然是他妻子的生命,”威廉不假思索,他的父母總是羅曼蒂克的,可想到那些傳聞,他又遲疑起來,“還是……他的作品?”
“都很重要,”時川說,“我去見李格時,他的書桌上有很多燒成灰的紙張。”
“他是個作家,這很平常。”
“對,”時川颔首承認,“可我在他寫字的下一頁空白頁上,認出了拓印。”
“那是一封遺書。”
威廉詫異。
時川歪頭一笑:“妻子與作品,都很重要,所以他選擇自我了結。”
“我給了他第三個選擇。”
他隻需要陪他演一場戲,曲終人散後,作品不會被玷污,他的妻子也可以獲救。
*
十一點了。
唐思伽坐在沙發上,目光放空地看着前方,電視上的歡聲笑語仿佛隻是無意義的聲響。
這已經是時川第七天這麼晚回來了。
前三天時,她還會問他為什麼這麼晚,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後來,她便不問了。
最初對時川提到“成為家人”時,其實她知道,時川在前十八年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社交圈子,可能哪一天,他厭煩了和她一起的生活,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也理解。
隻是那時的她很孤單,太需要一個家人。
現在,不過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她應該回到卧室,好好休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腳卻像是釘在地面上一樣,她挪不開半步。
不知多久,門外響起鑰匙晃動的聲音,而後門鎖“啪嗒”一聲彈開,房門打開了。
唐思伽坐在沙發上,沒有動。
穿着白色襯衫黑褲子的少年走了進來,看見仍在等待的她時愣了下,一如既往地甜中帶笑:“姐姐。”
唐思伽的眼神細微地動了下,點點頭,沒有問他去哪兒了,隻是站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沒走兩步,突然被擋住了去路。
唐思伽擡起頭。
“我知道這幾天自己讓姐姐擔心了。”時川不安地說。
唐思伽看着他:“如果你厭倦了這種生活,可以直白些和我說……”
“我沒有!”時川幾乎立刻打斷她的話。
唐思伽沒有說話。
時川的睫毛顫了顫,許久上前拉起她的手腕。
唐思伽的手沒有動。
時川無措地收回手:“我隻是想……姐姐之前送過我那麼多禮物,我也能送姐姐一份禮物。”
唐思伽微怔。
時川從身後拿出一份文件夾,交到她的手中。
唐思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打開文件夾。
——李格《moon》一書授權委托書。
“這是?”唐思伽詫異地睜大眼。
“姐姐不是說,李格是你的缪斯,”時川羞赧地笑,“隻是我沒什麼本事,隻能拿到早期不出名的一本短篇授權。”
唐思伽怔怔看着文件,又看向他,“這幾天晚上,你一直在為這件事奔波嗎?可你怎麼拿到的……”
時川抿了抿唇:“姐姐還記得那個叫威廉的人嗎?”
唐思伽點頭。
“我後來知道,威廉的親戚認識李格,就拜托威廉幫我引薦一下,李格的妻子最近狀況似乎不怎麼好,便同意賣出一本不出名的短篇版權。”
時川說得簡單,唐思伽卻知道,中間的過程一定沒那麼容易。
這段時間,李格的書在互聯網上又大火了起來,到處都是他的訊息,自然也包括他青梅竹馬的愛人生命垂危一事。
家人比作品要重要,李格做出這樣的選擇,她也能理解。
“對了,姐姐,”時川想起什麼,“李格先生說他不喜歡見生人,所以委托第三方律師來和你對接。”
“是一名叫陸朗舟的律師。”
陸朗舟?
唐思伽皺眉,總覺得這個名字,說不出的熟悉。
“姐姐,你還生我的氣嗎?”時川拉起她的左手,問得小心翼翼。
唐思伽看着少年局促的樣子,前幾天積攢的氣好像瞬間煙消雲散,她認真地對他表達自己的情緒:“你什麼都不說就晚歸時,我的确很生氣,可得知你是為了我時,我就不生氣了,時川。”
“隻是,以後你如果離開,一定和我說,好嗎?”
時川擡起頭,望着她深褐色的眼睛,許久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