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檢到達現場的時候,郎月慈也正好結束了與施也的通話。恰好張尚翔完成工作走到郎月慈身邊,他給郎月慈遞了瓶礦泉水:“什麼事啊這麼開心?中彩票了?”
“啊?”後知後覺,郎月慈這才意識到,即便是在給施也打電話說工作的事情,他的臉上都是帶着笑的。好像無論說什麼,隻要聽到那人的聲音,他的心情就已經變好了。
“難得見你笑成這樣,郎哥,到底什麼好事?”張尚翔笑得頗為暧昧,“不會真的談戀愛了吧?女朋友打的?”
“八卦死你得了!”郎月慈擡手輕拍了下張尚翔的後腦勺,“我看你比我高興,你也談戀愛了?”
“我不止發現了那個掌紋,我還發現了鞋印!就在窗根下的草叢裡,我這算不算發現重要線索?”
“算。當然算。”郎月慈道,“你進步神速,值得誇獎!”
張尚翔嘿嘿一笑,說:“跟着郎哥這麼久,當然得有點兒進步才行啊!對了,我剛才問痕檢老師了,指紋還算清楚,鞋印也比較規整,回去入庫比對,估計今天就能出結果。如果這真是萬字案,那會不會……就這麼讓我給破了?”
“室内沒有痕迹,證據鍊不完整。”郎月慈正了神色,接着說道,“其實挺想鼓勵你一下,但是,你這個想法還是太樂觀了。萬字案的兇手潛逃二十多年沒被抓到,就這麼讓你撞上的概率實在太小了。辦的案子越多,越不相信巧合。”
“也對。”張尚翔倒是沒被這潑涼水的行為給刺激到,他抻了抻手臂,說道,“反正不管怎麼樣,有指紋和鞋印,再加上在現場找出的那些毒,怎麼都算是有進展。隻要有進展就是好的,哪怕是錯的方向,咱們也是縮小範圍了。”
“嗯。你心态挺好。”
“那必須的!你和師父都教過我,咱們辦案人員自己得能穩得住。”張尚翔喝了口水,不無感慨地說,“昨天來的時候我在小區裡看了看。這小區雖然是老破小,但地理位置确實好,而且是重點學校的學區房,住戶很多都是帶着孩子的一家三口,從人口構成來說,這樣的小區安全性挺高的,沒想到就出了這麼個案子。”
郎月慈:“人口構成隻是一部分因素,小區的硬件配套設施也很重要。這小區監控有死角,門崗形同虛設,唯一的優點就是學區房,就這樣的條件,光靠住戶素質是擋不住外來侵害的。”
“這倒是。”張尚翔垂了頭,“其實我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死者是吸毒人員。十七歲的女生,單獨一個人在外地租房生活,染了毒品,還橫死在出租屋裡。你看她這窗戶的位置,她站在卧室裡就能看到旁邊學校的操場。一牆之隔,相似的年紀,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郎哥,你說,她站在屋裡看着跟她一樣的同齡人還在學校裡讀書玩耍的時候,心裡會有什麼想法?”
…………
熟悉的聲音劃破記憶的屏障迎面撲來,郎月慈猛地怔住,眼前出現了那個年輕的面龐,用同樣年輕的聲音和心痛的語氣說道:“一牆之隔,兩種人生。師父,我真的心疼這孩子啊!”
郎月慈無法自控地擡起手,眼前的年輕人疊聲喊着“師父”,身形卻越來越模糊。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皺縮又在瞬間展開。漆黑一片的房間内,隻有手電照亮前方不遠處的路。
郎月慈舉着手電小心往前走着,身後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師父,我覺得這不對勁啊!之前沒說有這密室啊!”
“等指揮。”郎月慈叮囑完後按住通訊器,向指揮員彙報情況。
很快,耳機中傳來命令。郎月慈回複完“收到”,從身邊年輕人手中接過手電,說:“你守門,我自己進去就行。”
“不行師父,太危險,我陪你一起。”
“服從命令。”郎月慈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守住門,有情況及時聯系。”
“是!師父你注意安全!”
“小蒙……”郎月慈的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撞擊着,似乎不安于胸膛這一寸地方,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
“郎哥!郎哥!郎哥你怎麼了?!”
耳畔的呼喚逐漸清晰,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晦暗扭曲。
“郎哥!你别吓我!郎哥你回答我!聽得見我說話嗎?!”張尚翔慌張的聲音中甚至帶了哭腔。
回過神來的時候,郎月慈已經跪坐在了地上。他身體蜷縮着,一隻手撐地,另一隻手緊緊攥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喉嚨也因為剛才的劇烈呼吸而灼燒般疼痛。
“小郎!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李隆也已經跑到了他們身邊。
郎月慈的雙眼逐漸對焦,他緩緩擡起頭來,咳嗽了兩聲,啞着嗓子,用盡全力才擠出兩個字:“沒事。”
“要不去醫院吧?!”徐聖昭在旁邊焦急地說道。
郎月慈搖頭,松開了放在胸口的手,說:“沒事,是後遺症。”
“誰家後遺症是心髒疼還喘不過氣來啊!”李隆蹲到郎月慈面前,“你别逞強!”
“真沒逞強……”郎月慈虛弱地把手搭在他手上,“扶我一把。”
“你!”李隆重重歎了一口氣,還是用力給了支撐。
兩個人努力了幾次,最終郎月慈成功站了起來。
“能走嗎?”李隆問。
“能走也别走了。”張尚翔走到郎月慈身前,半蹲着說道,“師父來幫忙,我把郎哥背回到車上去。”
身邊人七手八腳地把郎月慈扶到張尚翔背上,李隆則在旁邊護着,二人一起把郎月慈護送回了車上。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就連韋亦悅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郎哥這身體……是真不好啊……怎麼突然就倒下了……?”
“廢話!你被炸一次試試!”徐聖昭瞪了韋亦悅一眼,“平常你說點兒廢話就算了,現在郎哥都這樣了,你要再說出什麼屁話來,我真會抽你!”
“不是……我、我沒那意思……”
馬博輕輕拍了下徐聖昭,道:“别急。有李副在,郎哥如果狀态不好,李副肯定會送他去醫院的。”
回到車上後,郎月慈已經徹底從剛才那段閃回中恢複過來,此刻他全身無力,冷汗不僅打透了裡面的衣服,就連外面的執勤服都已經洇濕。
郎月慈攢足了力氣,才勉強擡起手,拍了下張尚翔正在給自己擦汗的手臂,用很輕的聲音說道:“别擔心,就是一下岔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