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化裝偵察還是釣魚執法,前期都需要做好預案和準備。
禁毒那邊很快找了個合适的身份,又聯系了線人配合,到了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線人發來消息,說當晚吳願會到本地的一所KTV參加聚會。
消息送到手中,郎月慈說:“就這麼順利?别是有詐吧?”
“還真就是這麼順利,這個聚會是早就定下的,是他們一條線上的小頭目過生日,他就是再不願意出門,也還是得去。”盧恺勾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怎麼樣?今晚行嗎?”
郎月慈想了想,說:“一輛全貼膜的GL8,最好是黑色,本地車牌,裝好監聽。給我找身行頭,再拿袋槟榔。哦對,再找個指虎。樣品……随便找個郵票就行。”
盧恺立刻應下:“沒問題!”
“線人是誰?”郎月慈問。
“石斯。”
聽見這個名字,郎月慈鼻腔中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鳴,接着說道:“這貨最終還是被你們招安了。”
“那還是你有能耐。”盧恺擺了擺手,“你要的東西八點之前準備好。他們玩通宵,九點半咱們準時出發。”
盧恺剛離開,張尚翔就湊上來:“郎哥,今天說什麼你也不能趕我走!我要長見識!”
“你跟監控車。”郎月慈起身,“吃飯去,吃飽喝足好幹活。”
晚上九點半,監控車從市局開出,到了位于濱河南區的一所KTV門口。
濱河南區原本是屬于容南區的,後來城市規劃改革,把它單獨劃分出來,成為一個高新科技新區,依靠着濱河區的科技發展底子,又有容南區的經濟建設托底。
按說有着兩個大區的“喂養”,發展應該很迅猛。然而,官方說法是“政策調整導緻規劃不及預期”,民間說法則是更為直白的“風水不好”。
自從濱河南區獨立成區之後,這地方就沒好過。各種刑事案件頻發,招商引資受挫,就業情況和稅收都遠不及預期。為數不多留下來的企業,雖然占了本地的政策優勢,辦公環境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卻沒能帶動周圍的商業與住宅。
長達十年的改革,最終留下了一個魚龍混雜,誰也不想要的“爛攤子”。
就算是轄區民警拼了命地防控和宣傳,濱河南區的黃賭毒數據也是全市首位,甚至與它相鄰的濱河區和容南區,還曾經多次發生過“借KPI”的事情。
一邊是多得抓不過來,一邊是沒完成指标想辦法抓人,兩邊竟然都會焦頭爛額。
郎月慈在容南分局幹了十年,這些事他再清楚不過了,甚至就連今天的線人石斯,也是曾經多次被濱河南區送給郎月慈的“KPI”。
這人實在是個滾刀肉,誰的話都不聽,但在第一次被送到郎月慈手中之後,他竟然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不少東西。從那之後,石斯還是依舊滾刀肉,但唯獨聽郎月慈的。郎月慈一直想把他發展成線人,不過最終沒能成行。
一家名為“夜色已深”的KTV門口,一名身穿夾克和緊身褲的瘦高男青年鑽進了路邊一輛黑色GL8裡。
“郎哥!哎呦郎哥好久不見,您高升了!”青年開口就是谄媚至極的客套。
郎月慈斜眼看了他一眼,說:“石老闆才是高升了,這麼大派頭,古馳都穿上了。”
“郎哥您這話說的,那不是聽您話吃飽飯嘛!”石斯把身上的外套拽了拽,“假的,這是假的,兩百塊錢。”
“真的假的都跟我沒關系,别貧。”郎月慈擡腳虛踹了他一下,“醜話說前邊,今天這人很重要,你要是敢給我捅婁子,你知道後果。”
“不敢不敢!我可真不敢!”石斯把左手五指并攏伸到太陽穴旁邊,比劃了個敬禮的動作,“我現在可是登記在冊的!領導看我表現!”
“反了。”郎月慈用食指和中指夾住手邊的礦泉水瓶的瓶口位置,稍稍擡起,用瓶子把石斯的左手扒拉下來,“别散德性。我同事跟你說的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你是南邊過來的,有便宜的新貨,替老大來探路。咱倆是過命的交情,三年前我去南邊避禍,正好碰上你被人追殺,我救了你,然後咱倆就混成朋友了。咱們有錢一起賺,所以你來了這邊就直接來找我了。”
“行,記性不錯。”郎月慈放下水瓶,扭頭看向窗外,“人進去了?”
“嗯,進去了。”石斯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哥,這冤大頭——哦不是,是吳願——這吳願犯了多大事啊值得你親自下場?我看他就一小混子,真那麼重要?”
郎月慈冷眼看向他:“不是都收編了嗎?沒人給你講過規矩?”
“瞧我這破嘴!”石斯拍了下自己的臉頰,“不該問的不問!”
“走吧,你帶路。”郎月慈拉開了車門。
這天下午郎月慈一直在跟禁毒支隊的兩位領導配合工作,而他所乘坐的GL8也是早就到了KTV附近,所以此時坐在廂式貨車改裝的監控車内的人,除了禁毒支隊的隊長郝赫以外,再沒有其他人知道郎月慈到底是何裝扮。
化裝偵察是每個基層民警必備的技能之一,學校教過,工作後候做過,大家心裡都有預期。然而,當監控中出現了線人石斯時,還是讓盯着監控的同事們都頗感意外。
實時監控的屏幕内,在線人石斯旁邊的人,上身穿着一個黑色外套,下面是寬松的運動褲,雖然帶着鴨舌帽,但能看出頭發不短。這男人輕微駝背,高低肩,走起路來一搖一擺。
雖然認人是基本技能,但張尚翔還是不敢相信,屏幕上那個看上去非常普通,扔在人堆裡可能都找不見的人,就是平日裡朝夕相處,後背永遠挺拔闆正,面容俊朗的郎月慈。
他皺着眉看向監控,不可置信地說:“這是……郎哥……?”
盧恺最終還是笑出了聲:“跟你郎哥學吧,他可是個寶藏。”
“我……的……天……”馬博喃喃道,“别說翔子了,我都差點兒沒認出來……怎麼覺得身高都矮了?”
郝赫解釋說:“我們前期調查沒有探到這個KTV,不确定這家是不是據點。如果是的話,咱們所在的位置大概率在對方的監控之中。從下車的那一刻開始,郎月慈就已經進入了他的人設。化裝偵察不能從進入目的地才開始,要從一而終地扮演,才能真的起到作用。現在的犯罪嫌疑人都越來越精明了,咱們也不能故步自封。”
石斯已經帶着郎月慈進入了“夜色已深”。沒有開放的公共區域以供攀談,這是KTV的弊端,但有線人在,想跟吳願說上話,也并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