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的規模确實不大,但需要勘查的地方很多,與禁毒支隊開始交接時已經是接近傍晚了。果然,案子一來,基本的飲食和睡眠都無法規律進行,郎月慈的胃已經隐隐發出了抗議。
領導們在旁邊交接,郎月慈回到車上翻出個能量棒囫囵咽下去,好歹是讓胃裡有點兒東西。趁着暫時偷閑的這段時間,郎月慈拿出了私人手機。
【假期調休,今天是工作日~】這是早上施也發過來的消息,郎月慈沒來得及回複。
到了中午時,施也又發來了一條消息:【案件有進展嗎?】
【有進展,但跟我們沒太大關系,已經交接給禁毒支隊了。】郎月慈回複。
施也這次沒有秒回,郎月慈沒有因此産生太大的波動。或者說,他在讓自己不要有太多的波動。
頻繁的聊天會增加自我暴露,自我暴露是關系發展的核心,所以頻繁聊天會讓人産生親密感錯覺,會讓人對雙方感情的評估超越實際。
同時,頻繁的聊天會形成習慣性依賴,而得到的愉悅感和支持會反過來強化這種依賴,也會給人以“唯一性”,甚至激發“占有欲”。
這是觀心的科普裡分享過的内容。
從相識的開始,一直都是郎月慈需要施也,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施也的回複是出于禮貌也好,出于真心也罷,實際上都是額外的,也是不必要的。
郎月慈沒有資格要求施也秒回,甚至他都沒有資格要求施也回複他,幫助他。
他們隻不過是比萍水相逢稍稍進一步的,勉強算得上是點頭之交的同事而已。即便施也曾經以朋友的關系來定義,但冷靜下來細想,郎月慈卻不敢認這兩個字。
關系是相互的,單向的索取和單向的付出,始終不能長久。
手機震動把郎月慈從思緒之中拽出來,他解鎖屏幕,看到了施也的回複:
【放假喽!今天回父母家,晚上八點之後有空~】
怎麼配啊?!郎月慈看着那條消息,輕輕呼出一口氣,自己這樣,怎麼配占用他的私人時間?一個看得懂人心看得穿人性的人,怎麼會願意跟自己這樣一個病得不輕的人做朋友呢?
郎月慈調出輸入法,在輸入框裡删删改改,最終,隻回了很簡單的幾個字:【忙。晚點說。】
忙嗎?并不忙。案件沒有突破進展,走訪調查也沒有結果。這天郎月慈是從現場直接回的家,回到家後有大把的空閑時間,但這次他選擇了獨處。
次日,郝赫拿着厚厚一疊文件走到重案一隊辦公室,他掃視一圈,疑惑道:“欸?小郎呢?今天沒上班?”
“郎哥去執勤了。”馬博站起來走到郝赫身邊,“郝支找他有事?”
“執勤?!”郝赫難以置信地看向馬博,又再次确認道,“是指揮中心備勤?還是去現場了?”
“等會兒我看一下。”馬博立刻拿出警務通手機,翻查片刻,說道,“在金融街。”
郝赫哽了一下,氣極反笑,說道:“行,真行!”
成雲霞這時從辦公室出來:“郝支?有事啊?”
郝赫呼出一口氣,終究還是沒壓住心頭那股火,出口的話也難免刺耳:“成支,這話我其實忍了挺久的了。郎月慈這個人,如果你們不想要,我要。我可不管什麼領導什麼關系!這麼好的一個人,擱在你刑偵這麼受委屈,我看不下去!”
“這話從哪說的?”成雲霞拉着郝赫道,“來,跟我回辦公室。”
“别了。”郝赫擡手虛擋了一下,仍舊站在原地,“機關幹部下基層沒毛病,逢重大節日活動咱都輪過崗,這是規矩,我不挑這個理。但我今天就問問,貴支隊是沒人了嗎?就算要抽調一線執勤,二隊三隊沒人?就非得讓郎月慈去是嗎?”
“這早就排好的事,而且今天這是他自己申請的。你别急嘛,我給他叫回來。”成雲霞說着就拿出手機來。
“他為什麼申請去執勤?我都知道,你能不懂?!成支,真沒有你這麼用人的。用人家的時候讓人家通宵,不用人家的時候直接把他扔去外面執勤。你們的命案不辦了?要不是他,你們能這麼快把這案子跟毒品聯系起來?能在命案現場找出那麼多毒品?能這麼快審出那麼多線索?就那吳願,如果不是郎月慈來審,到現在估計都不說實話。案子辦到一半,把主力隊員放出去執勤,你可真夠行的!我跟你說,這案子跟毒有關系,你要是不用郎月慈,我用!我去找局長走手續借調!”
“我錯了,我這就叫他回來,行不?”成雲霞又拽了一下郝赫,仍舊是挂着笑,哄道,“哪來這麼大氣性?!趕緊的,跟我進辦公室說。”
兩個支隊長說話,别人自然不敢多嘴,都隻是安靜埋頭做着手裡的事。
回到辦公室後,成雲霞關上門,給郝赫倒了杯水,說:“行了,消消氣。我已經給小郎發消息讓他回來了。”
“成支!哎呦!霞姐!我的好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該怎麼用人啊?!”郝赫看向成雲霞。
“執勤這事真的是小郎自己提的。”成雲霞擡手指了下與隔壁重案辦公室相鄰的牆,而後壓低了聲音說,“就是因為這案子現在涉毒了,我才順水推舟讓小郎先去幹點兒别的事情。”
“啊?這有邏輯嗎?”
成雲霞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把水杯又往郝赫手邊推了下,接着說道:“你看他桌上那一大桶巧克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