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看看那幫子文官今天又鬧騰出什麼事情了。
陳喬沒問他為什麼暗衛聽從現在的“陳喬”安排,有些秘密她也不想知道,知道了可能要掉腦袋。
暗衛又隐入黑暗中。
赫連翊看起來心情不錯,陳喬抿了抿唇,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赫連翊看出她不對勁,大發慈悲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這沒見過世面的小宮女定是對他的影衛好奇,她想知道的話,告訴她也沒什麼。
陳喬神情嚴肅,神色不似作僞,她問:“陛下,你會殺了我嗎?”
赫連翊心裡咯噔一下,緩緩沉下,手指停在書頁上,遲遲沒有翻動。
她比他想象得更加聰明。
赫連翊攤開手聳聳肩:“我在掖庭的時候如果能聯系上影衛,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了你。”
“不對,準确來說是控制你。”陳喬低頭看向赫連翊,他的神色模糊在晨光裡,看不出喜怒。
“我不能失去我的身體,所以我不會殺了你,但是後來...”
後來她派人去找他了,陳喬在心裡想。
“你派人來找我了。”赫連翊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他突然覺得喉嚨很幹,癢癢的,咳嗽一聲:“總而言之,我現在不會殺你了,但是我也很難保證以後會不會...”
赫連翊對上陳喬褐色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在陽光下泛出純澈的光,他聲音越來越小近乎蚊呐:“殺了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赫連翊想,他不應當對着個小宮女露怯。
陳喬突然摸上他的頭,她站着而赫連翊坐着,陰影投到他昂起的頭上,這種觸感很奇怪,自從母後去世之後,無人再敢碰他的頭。
陳喬輕聲道:“是,我會努力不讓陛下殺了我的。”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天終于亮了。
…
影衛終于去而複返,驚醒了各懷心思的兩人。
赫連翊翻開起居注,終于恢複了混不吝的魔王模樣。
他一目十行看完今日記錄,冷笑一聲重重把冊子拍在桌子上。
陳喬不解,她瞧着那白胡子老頭慈眉善目,怎麼惹得赫連翊大動肝火。
赫連翊甩甩頭,把陳喬叫過來:“你不是想學認字麼,我繼續教你。”
他指着起居注上面的字一個個教陳喬念:“陛”“下”“溺”“寵”“掖”“庭”。
赫連翊低聲解釋道:前兩個字是陛下,也就是朕,陳喬點點頭,在紙上寫下兩個歪歪扭扭字:“陛下”,他突然沒那麼生氣了。
“溺,意為沉湎而無節制,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此句出于伶官傳序)。”陳喬依言寫下一個“溺”字。
“寵就是寵愛的意思,你知道的。”陳喬點頭,仍是仿照着寫。
赫連翊搓了搓手指,沉吟一聲:“要不然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耳垂泛上一抹薄紅。
陳喬不滿:“陛下!後面還有呢。”
赫連翊目光遊移,他内心有些後悔自己玩火自焚,隻說道:“後兩個字是掖庭。”
陳喬把這幾個字聯系在一起:“陛下溺寵掖庭。”
她很快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在說她和赫連翊嗎?臉騰一下紅了。
她羞憤欲死,跺腳道:“這老不死的!”枉她笑呵呵看着這老頭,怪不得赫連翊這麼生氣,敢情他是在造他倆的謠言。
赫連翊施施然把起居注遞給暗衛:“送回去吧。”他過了最初那一陣尴尬之後很快變得泰然自若。
隻是衣服過長,起身時狠狠絆了一跤。
陳喬手疾眼快,一把把他拎起來,避免了陛下尊貴的臉和養心殿的地磚親密接觸。
她留意道赫連翊還穿着皇帝的寝衣,在他身上空蕩蕩的,手和腿都過于長而寬了。
陳喬突然出聲:“陛下,你要不要去一趟掖庭,把我的包袱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