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說,少卿夫人淚落得更兇,“傻孩子,你身子不好,往年那些來提親的都被我回絕了,那都是些浪蕩子,花心人,你過去了肯定被欺負,我原本想着,若是你一輩子不婚嫁,爹娘養你一輩子,可是……”說着,她又用手帕捂着臉嗚咽哭起來。
“母親莫哭,那戢修遠是拿了軍功,陛下賞封的‘戢武侯’,定是不會如京城内那些草包枕頭一樣。”他寬慰道:“母親千萬别哭傷了眼睛。”
好半晌,才将少卿夫人勸得止住了哭,由婢女攙扶着回了房。
妘素葙向父親行禮告退,他這乖巧懂事的樣子,看得妘文遠又是歎息一聲。
婚禮定在三月之後,原本時間要更長些,隻因是皇帝賜婚,一些禮節便被免了去。
第二日,戢武侯府的正禮就被送到了妘府,黃金千兩、錦緞百匹,再是玄纁、鹿皮等,還有一杆以示武将身份的禦賜龍紋槍。
戢修遠雖然原本不想娶妻,但現下已經要娶了,便也按照禮俗要求辦到最好,不打一絲馬虎。
許刃在武侯府滿頭大汗地記着賬,他一介武夫,是在不擅長幹這個,“侯爺就不能多請幾個人嗎?”
戢修遠也在滿頭大汗地試着婚服,“軍營裡的燒火佬都被拉過來幹活了,我哪知道結個婚要那麼麻煩,義父還要将我這武侯府重新翻修一次,裡裡外外的都得忙活,暈頭轉向的我去哪裡給你再請人來?”
他常年在外領兵打仗,府裡除了一個老管家根本沒别的仆人。
相反妘府就井井有條得多,婢女仆人如流水,穿梭在府中忙活。妘素葙正坐在房中學繡花,對他來說,和以往的生活沒什麼不同,他天生病弱,喜靜,平日裡不是練字就是畫畫,現在學着繡花,感覺倒也挺新鮮。
學完繡花後,再是學禮教規矩,以及......如何當好一個侯府主母。
妘素葙緩緩地眨巴眼睛,覺得這場面異常滑稽。
三月後。
已到了迎親的日子,戢修遠着紫袍玉帶,率百騎迎親。
場面聲勢之浩大,令全城的人都忍不住跑來圍觀,少有見到禦賜的婚事,還是男子成婚,規模大得堪比皇親國戚。
從迎親再到正婚禮,大大小小的流程走下來已是兩日後,戢修遠迎客迎得臉都笑僵,把酒當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覺得這結婚比打仗還要累。
等到臨近黃昏,司儀詠完結發禮頌詞,過來對他說,禮已成,可以去掀正君的蓋頭了,言畢,屋内的仆人看客都退了出去,房門被關上,原本耳旁的吵嚷聲一下子消失,屋内安靜下來。
戢修遠抹了把臉,看着端坐着的妘素葙,有些恍惚,自己當真已經結婚了,一襲紅衣坐在那兒的,就是自己的正君。
他腳步有些虛浮地走過去,挑起了妘素葙的蓋頭。
擡眸是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将他直視,勾魂攝魄,戢修遠隻來得及呆呆的看着。
他長久沒有下個動作,妘素葙隻好伸手取下了還未完全挑開的蓋頭,流蘇發飾發出清亮的當啷聲,頓了頓,牽上戢修遠呆愣的手,低聲着喚了聲:“夫君。”
嗓音柔和,仿佛雨雪由急轉緩,甚至是天色初霁的時候。天,山,水,煙,好像都籠着一層白茫茫的甚麼東西,然而又以隔着薄雪而看的不分明。
他整個人是寂靜的,如水月觀音,慈美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