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裡也有養雞的人家,大部分都是關在院子裡雞籠子養的,要偷雞蛋必須得爬進院子去,那人往手心各自吐了一口唾沫後,助力一跑就跳上了土牆。
牆灰飛揚,在陽光下有着實質的顆粒感,喬小妹捂着嘴往後退了幾步,而李忘言還盯着腳下蹭到黃土的鞋子看,沒注意,那灰往他身上飛了好些。
喬小妹有點嫌棄,他怎麼還是呆蠢呆蠢的,隻是當他茫然無措的回頭求助的看過來時,喬小妹隻能認命的走上前,拉着他後退,給他拍拍肩膀和腦袋的灰。
輕輕撣過頭發,他覺得有些癢,想擡頭去看她的手,喬小妹墊着腳尖本來就站不穩,這一擡頭,都碰不到頭頂了。
“哼!”她收回胳膊,瞪了他一眼,于是乎,他便低頭學着她的樣子,輕輕的拍着自己,還時不時偷看喬小妹一眼。
這樣幹等着實在無聊,她左看右看,好似一點聲音都沒有,到底成功了沒,她是個急性子,等了一小會便等不了,擡腳正要走過去時好似聽到了一幀呼聲,向左轉過一個土牆,便是一個不算高的瓦房,房子很奇怪,那櫃台不在屋中,反倒是沿着牆将屋子堵住。
一眼看去,隻有糖鋪子的老闆的胖孩子,坐在櫃台裡。
四五個孩子坐着去看他,有的趴在櫃台上,有幾個則是遠遠的在櫃台對面的牆邊擡起腿翻壓着牆站着,姿勢格外不羁!
這是個饴糖鋪子,很小,做的隻是周圍孩子的生意,每日熬好一大盆糖放在櫃台上,給胖兒子找點事做。
小孩總是喜歡圍着逗他,這不,開口的孩子學着喝酒的大人們支着胳膊斜倚在紅木櫃台上,擡起下巴道:“泥鳅,給我拿個東西。”
被喚泥鳅的人遲緩的眨了眨他綠豆一般可愛的眼睛,分明閉合張開不過呼吸間就可以做數十次的動作,他那仿佛是思考了宇宙起源般莊重和緩慢。
直到命令的孩子揮了揮拳頭,他才又猶豫的把手伸進衣袖之中,想了想,扭動了一會兒後,又慢慢的拿出來伸進了旁邊桌子上的花瓶中,仔細摸索了一陣,最後把裡面的小石頭每一個都摸了一遍後,半天才掏出一串鑰匙來,然後細心地找到了其中一把最小的,看了看,又眯着眼睛翻過一個面看了又看,凝視了好大一會兒才确定是這一把,遲鈍又滿意的點了三下頭後又以一種慢得離譜令人無法理解的速度将鑰匙插進肚子前面的鎖孔……
好慢呀,喬小妹性子急,看着他做什麼事都要思索許久,好不容易等到他下一步後又要停下來思索許久。
偏偏他時常保持着和樂的微笑,家中是做生意,吃得好,又不喜歡出門跑跳,白玉般大肚子瓶一般一坐就是一日。
每當笑起來時,喬小妹那想要罵出口的話又成歎息了。
他蒲扇一般的大手,捏着這麼小的鑰匙和鎖孔……他左轉右轉的時候,一群孩子趴在櫃台上,眼睛裡面認真的仿佛不是在開鎖,而是在決定天大的大事。
咔嗒—總算打開的瞬間,他為此都笑開了,孩子們則是喔喔喔的叫着跑開了,他便開始微笑着擡起頭,仰着下巴,伸手進去摸索。
抽屜上放着的是甜甜的方糖,将桌面上細碎的糖攏在一起,就這樣拿着兩隻手指撮着,待孩子們不注意的時候,立馬放到自己的嘴巴裡面,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散開,直達腦袋,幸福得眯着眼睛。
見他吃那麼開心,喬小妹覺得自己也想吃,剛才應該一起去的,不知道他們買了糖會不會分給她一點。
“跑…快跑…”伴随着幾聲雞叫,她眼前像是汛風狂卷,她下意識站起來就要追着人跑,跑了幾步,才想起李忘言,轉回去要去拉他,卻撞進他懷中,整個人坐在地上,疼得她直揉腦袋,正要罵他這次怎麼記得跑了,擡頭卻見他眼眶也紅了,顯然是撞疼了喬小妹想到老媽總罵自己鐵頭,站起來時便想要給他揉揉胸口,被他拉過手,退到路邊。
一位婦人罵罵咧咧的沖出來,手中還捏着好些石頭,見已經追不上人,便洩恨一般将石頭砸得飛出起。
耷拉眼皮覆蓋了部分眼睛,掃視過來時喬小妹害怕的咽下一大口口水,這威力好強,感覺能把自己撕成兩半,她縮着肩膀向後躲了兩步,明明也沒做什麼,但在這樣的大人面前莫名有點緊張。
李忘言拉着她的手心,捏了捏,好似告訴她不用怕,喬小妹擡頭時,他站得筆直,像多次夫子喊他起來回答問題一般。
這般擡着腦袋,清澈的眼睛,臉上就已經寫着好孩子三個字般,那婦人惡狠的緊抿嘴,臉上的肉堆疊而又緊繃着,一臉兇蠻之相。
見吓不到他倒敗下陣來,罵罵咧咧的挪着身子準備回去,才走兩步,便對着還在嗦着手指的糖鋪兒子罵道:“死胖子,還吃呢,馬上過年了,小心點别被抓去市場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最厲害最強最講義氣,但剛才李忘言都沒有扔下自己跑。
真不錯,不愧是自己的朋友,她心中生出一大股子傲來。
以後還要和他一起玩。
那泥鳅來了興緻般,随意的去捉一個孩子,而孩子們正因剛才那婦人氣勢洶洶而驚愣,忽然胳膊被寬厚的大手抓住,被吓到一般大喊起來。
而這幾聲大喊猶如連鎖反應把原本看着他吃糖津津有味的孩子這個時候總會害怕的緊張的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