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陵吐掉了巾帕又抿緊了唇,他合上眼,在一番折騰後又痛又軟,從密集的抖動變為細微地顫動,宛如寒風中搖搖欲墜的樹葉,他的汗連帶把崔洝辰也浸濕了。
崔洝辰的衣衫上沾到了血,手上更是通紅一片,但他沒急着清理,而是輕緩地反複撫着季陵的背脊。
底下車水馬龍,貨郎的撥浪鼓從左邊搖到了右邊,侍衛握刀值守大門,嚴陣以待。
錦洛方才打發夥計到街尾的裁縫鋪裡去買兩身新衣,他自己則在後廚盯着煎藥,還特地往托盤裡面放了些梅子幹。
待崔洝辰把人放下後,替他蓋上薄被,起身到盆裡洗了洗手,季陵已經處在半昏半睡中。他不敢離身,倒換熱水都是叫朱九跑腿。
錦洛見那水就忍不住倒吸涼氣,可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多打聽,趁朱九忙活時,憂心地問:“人怎麼樣?緩過來了麼?”
朱九舀着水,臉色很不好看,答道:“平日裡主君都照精細去養的,沒少給肉食,季營務都進了肚也沒見剩,府裡外頭有好東西都先緊着他。這些日子來,雖說沒長幾兩,但眼瞧着稱得上紅光滿面。哪兒成想,身子竟是這麼弱......”
錦洛聽着碎碎念,越聽越不好受,正巧藥好了。他拿上衣衫跟托盤,心急火燎地上了樓。
人到了門口,得了裡邊的準許才敢入内。
屋子裡血腥味甚濃,又不能開窗,怕人遭涼後雪上加霜。
錦洛端起藥碗,很燙,他吹了吹走到榻前,看着憔悴得不成樣子的季陵,深深鎖着眉。
燭花陸續嘣裂,崔洝辰始終沒發一言。
“主君,”錦洛輕聲喚他,卻見他眼裡像罩了層紅色的蛛網,“已時兩刻了,您去歇息,晚上我守着他。郎中也沒回,我讓人安置在旁邊客棧裡,有事,立馬就能到。”
又是陣冗長地緘默,直到季陵掙紮着想翻身卻嘶的聲躺回去後,崔洝辰才回神般,他再次小心扶起季陵,話卻是對錦洛說的:“藥快涼了吧?來喂。”
碗盞上還有袅袅餘煙,碗盞下墊着擦嘴的絹帕。
錦洛淺淺恭了下身,将溫熱的藥湯一勺勺往季陵幹涸的嘴裡送。
有輛馬車打東邊過來,停在了茶肆門口,下來一名着鬥篷的女子。侍衛攔住門說:“今兒打烊了,不接客!”
女子自袖袋裡摸出一枚玉牌,當面一亮:“奴婢受命,有要事求見理郡王!”
朱九前來通禀,崔洝辰垂眸看着季陵的發頂,無端覺得有點疲憊,他隻說:“讓她把東西留下,沒必要見。”
憑崔元謹慎的脾性,他手底下的人,尤其是處在生死攸關位置的人,都是掐捏着命脈的。但崔洝辰知道尉太嫔一定辦到,從她對待奎隆就能窺見,她就剩這麼個兒子,必定會全力以赴。
朱九把裹得嚴實的布包放在了桌面上,崔洝辰也沒看一眼,把人全部支幹淨後,動手給季陵清理換衣衫。
季陵已經醒了,混沌的意識讓疼痛迅速收攏,四肢又如同嬰孩般蜷縮起來,表情控制不住龇牙咧嘴。
不是沒毒麼,怎麼能難受成這個模樣?崔洝辰胸膛抵着季陵的背脊,那塊地方實在過于單薄了,上回緊貼的時候還沒這麼明顯。
來不及想太多,季陵上好的衣料沾了血會變硬,挨着皮膚非常不舒服。崔洝辰先探了探他的額頭,還好,沒起熱,然後跟哄小孩兒似的低語道:“我沒告訴過你,我母親代氏的祖上是做絲帛生意的,有自己養桑麻的莊子,每逢交貨期,那馬車得冒尖,料子出去銀子就會成堆地帶回來。”
季陵緩緩眨眼,起伏不定地問:“不是,說,書香門第麼?”
“都是外邊人謠傳,”崔洝辰笑了下,說,“不過是祖父為人不喜張揚,引來杜撰罷了。前些日子還送了處别院給我,這不一直忙着,就忘了和你說。”
自掏腰包的宅子早就已經修葺好閑置在那邊了,說沒時間,這是實話。
季陵興緻平平:“再過些,日子,我也,買得起。”
“當然算不得什麼,”崔洝辰順毛捋,“但他把我往時生辰收的禮錢,珠寶一并擱那了,這會兒想起來,就怕遭了賊。”
季陵轉眸:“很多?”
崔洝辰作勢想了想:“應當是不少。”
季陵的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不過馬上又黯了下去:“那,又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拿,我,玩兒?”
崔洝辰揉了揉他手臂:“不拿你玩兒給誰玩兒?等你好了,就去。”
有了這個做鋪墊,再折騰什麼,季陵都在咬牙死抗。
衣衫褪得差不多了,隻剩條底褲,季陵死活不同意崔洝辰再碰,自己在被子裡喘息着,掙紮且摸索着換了下來。
崔洝辰含着笑,替他擦洗的時候,卻發現他起了一塊塊紅色的硬團,那些硬團自胸延伸到背,在白皙的皮膚上尤為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