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熙熙攘攘地動靜清清楚楚傳出來屋内倆人的耳朵裡,季陵紅着臉掙了掙,到底沒掙脫掉。
“泡太久了,喘不過來氣,”季陵索性服軟,伸出手掌,叫崔洝辰看發皺的白皮,耐着性子小聲說,“我一時半會兒沒打算走,要不,咱們吃飽喝足再慢慢聊?”
崔洝辰有些犯懶,但手就是舍不得松,他蹭了蹭季陵的耳垂,明知故問地說:“餓了?”
季陵如搗蒜:“餓餓餓,肚子都癟了。”
“是麼?那我摸摸......”崔洝辰說着就要往下走,被季陵驚慌地摁住。
“不餓了,你别,”季陵瘋狂搖頭,“不起了還不行?”
他那點力氣根本壓不住崔洝辰,感覺手都要到腿根兒了。季陵老羞成怒道:“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崔洝辰一把将他托出水面:“逗你玩呢,怎麼就急了?一起去吃。”
兩人磨得能有半炷香的功夫才出了門。
侍衛不敢擡頭看,躬着身子說:“主君,王爺他們讓您飯後去議事廳用茶。還有......請季公子務必一道去。”
崔洝辰此時紅光滿面,颔首道:“知道了,裡頭收拾了吧。”
季陵聽到這兒已經快擡不起頭了,人家連稱呼都變了,如今這身份聽起來就很不正經。
侍衛避身讓道,崔洝辰作勢要攬季陵,季陵手腳利索的隔他兩尺遠,低聲說:“光天化日的,差不多得了。”
朝食原本别無二緻,除了季陵面前的一碗熱氣騰騰地羊乳羹。崔洝辰坐在圓桌前,側頭看向侍女。
“禀四郎君,”侍女立刻會意,并答道,“這是王爺特地留給季公子的。這些天陰晴不定,天時怪得很,連帶着母羊出乳都受影響,今兒就得了兩份,另一份叫王爺盯着二郎君用了。”
季陵向來不愛這東西,覺得膻,他順水推舟遞給崔洝辰:“想喝嗎?給你。”
“季——公,公子,”侍女忐忑地接過話,“王爺說了......”
崔洝辰一擡臂,侍女便自覺消了音。
“喝了吧,也不是怎麼稀罕玩意兒,”崔洝辰重新推回季陵跟前,“待會兒要在我身上聞出味來,指不定怎麼數落我呢。要不要,我喂你?”
季陵火速拖回面前,壓低聲音說:“消停點,别把我整得跟個笑話似的。”
兩人吃完漱口,崔洝辰拿紙花把季陵的奶胡子擦了。
崔展青沒工夫看熱鬧,順着道就出了府。
議事廳的梨花門大敞着,開始那點動靜在崔洝辰他們拐過來時就忽然沒了。
崔台敬翹着腿,斜眼瞄着門檻,一見袍擺就挪回了視線。
季陵深深吸了口氣,進門便打算拜卻讓疾步上前的代幽虛虛扶了下。
代幽沒說話,但眼裡的笑意一點兒都沒遮掩。
崔洝辰先行見禮,崔台敬說:“你且站着,季陵不要多禮,擱邊上來坐。”
季陵低着頭,嘴角要揚不揚,聞言應道:“草民惶恐,謝王爺。”
在座一陣哄笑,姚玫帶着笑臉靠向卿娴擠了擠眼說:“瞧見沒?還生疏呢!”
“倘若不介意,咱們能喚你聲阿陵嗎?沒及冠吧?”卿娴輕輕推了把要笑岔氣地姚玫,繼續跟對面已經落座的季陵說,“聽說還帶着傷,那得悠着點來。”
崔洝辰臉都繃爛了,硬是忍住沒笑出聲。季陵如坐針氈,他沒來得及因為這個‘阿陵’害臊,就被‘悠着點’激得萬分羞恥。
“那能怪得着人家麼?”崔台敬叩了兩下案面,責怪道,“明知道人帶着傷,一點分寸都沒有!浪得你!”
代幽沒回座,此時站在旁邊,等崔台敬的埋怨落了地,便接道:“凡事不能離了謹慎二字,昭離,你莽撞了。”
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季陵總覺得那些話都是沖着他來的,連氣都喘不勻了。
“是兒子思慮不周,”崔洝辰熟練自省,又對側方椅子後站着的胡肅遠抱拳說,“方才他挨着了水,怕傷口有異,勞煩胡公給看一看。”
胡肅遠趕緊還禮:“應當的。”
崔台敬指了指左邊,那裡有扇小門:“去耳房吧,缺什麼就說,人都在。”
季陵告退完飛也似地離席,一刻都不願意再留。
崔洝辰收回目光,仍規規矩矩站着,崔台敬再次恨鐵不成鋼地歎了一息,招了招走:“坐着說。”
“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滋補養傷的膳食,”代幽心上記挂,沒心思聽别的,就地向崔台敬一禮,“眼下季節交替,入口的東西要講究忌諱,在跟前,總是放心些。”
姚玫笑着去牽卿娴的手腕,回首調侃:“我是真羨慕姐姐,盼星星盼月亮的,終于是盼到了。這是給咱們打了個榜,回頭就照着樣兒來疼。得了,咱們也去搭把手,沾沾喜氣!”
代幽面露羞赧,回了個好。她們走時,喚退了婢女。
崔洝辰起身送禮,屋子裡就剩父子倆人。
“崔元不立新旗,态度已經擺在明面上了,”崔台敬看着崔洝辰,憂心忡忡地說,“曹承章要是以寡敵衆,隻怕是惡戰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