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燼山巅,雷電轟鳴。
身着白衣的劍尊手持銀色長劍,猩紅鮮血沿着劍柄滴落下來,染紅腳下皚皚白雪。而他面前,站着仙門百家修士,他們手握武器,屏氣凝神,嚴陣以待。
“帝青,隻要你交出叛徒何醉,過往一切仙門皆可不追究,你仍是仙門第一劍尊。”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賀蘭施主執着如此,恐會釀成大錯。”
“師弟,收手吧!”
賀蘭旻面無表情,舉劍的姿勢巋然不動。被他護在身後的青年雙眼緊閉,面色慘白。
毫無生氣的模樣不由讓他心中一緊。
還是來晚了嗎?
躺在地上的青年聽到聲音指尖微微一動,随即睜開雙眼,一片朦胧中他隻看到了立在他身前宛若神明的劍尊。
“師尊……”聲音很輕,頃刻便淹沒在呼嘯而過的風聲中。
何醉無力地舉起手,努力想要觸碰賀蘭旻的衣擺,卻怎麼也夠不到。雪越下越密,身體越來越冷,氣息也逐漸變弱,漸漸地他又閉上了雙眼。
下一刻,他的手被人握住,一股熟悉的帶着沁人心脾涼意的遠山寒梅氣息撲面而來。他實在無力再次睜開眼睛,隻微微勾起唇角笑了。
是師尊的味道。
真好啊……
可惜他之後再也感受不到了,真的好想再抱一抱師尊。
也不知道師尊會不會原諒他……如果不會的話,那也隻能這樣,畢竟他快要死了。
他死了,之前的一切就會煙消雲散……
何醉這樣想着,感受生命在體内慢慢流失。恍惚間他感覺到自己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而後一股熱流緩緩湧進他嘴裡,随着喉間不太明顯的吞咽動作,他體内突然升起一股陌生的力量,将他的意識吸進一片溫暖的漩渦中。
“别怕,師尊在。”
這是何醉徹底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語氣輕柔,如春之風般和煦。
靜雲宗,隐翠峰。
山間寂靜,偶有飛鳥經過,啼鳴聲打破了這些許甯靜。
峰巒深處,藏着一處小院。
小院前的梅花樹下,一個穿着水藍色校服的青年正躺在竹制躺椅上,看着遠方依稀可見的隐翠峰峰頂,發着呆。
青年一頭烏發用一根白色鑲銀邊繡梅花紋束發帶高高束在腦後,因躺着的姿勢,頭發落在半空中,随風飄揚。
他皮膚白皙,五官精緻,一雙桃花眼似含春水,黑白分明,幹淨透亮。
本該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大好年紀,此刻卻滿臉愁容,眉頭緊鎖。
掐指一算,這是他醒來的第十日。
那天陷入無盡黑暗後他便沒了意識,再次睜眼,他看到的是熟悉的屋頂。
僵硬地轉動脖子,環顧四周,等大腦逐漸清明後,他才憶起這是他在靜雲宗隐翠峰山腳下的住處。
可他怎麼會在這裡?
何醉用力晃了晃腦袋,起身下床。雙腳剛沾地,便覺雙腿一軟,随後以面朝土地的姿勢摔向了地面。
這感覺?
莫非……
将頭埋進衣領,猛吸了一口,一股難以言說的刺鼻味道撲鼻而來。
果然,他喝酒了,看樣子還喝得酩酊大醉。
但是,他不是死了嗎?
何醉掙紮着爬起來,靠着床坐起,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揉着宿醉後疼得有些不清醒的腦袋。
他這是借屍還魂了?
不對,他應該還是他自己。
那麼……
何醉還未想明白,便聽到門前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有人敲響房門。
“進來。”
話剛出口,何醉就被自己沙啞的嗓音吓到。
他昨夜是喝了多少啊!
門被推開,一個氣喘籲籲的少年出現在他眼前。
看他的穿着,應是靜雲宗内門弟子。不過模樣有些面生,但何醉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他——離桑國三皇子,師尊的關門弟子。
他的小師弟,郁辰。
何醉在心中默念起他的名字,恍惚間他想起那年離桑之亂,血染王城,郁辰絕望的眼神……心中升起無盡悔意,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郁辰,隻得慌亂将頭撇到一邊,不去看他。
“二師兄晨好。”郁辰臉上帶着笑,沒有發現何醉的異常,自顧自說道:“昨夜我見師兄飲酒頗多,想來今早起床會有不适,便給師兄煮了這碗醒酒湯。”
郁辰說着,便從身後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從他進門時何醉就發現他雙手一直背在身後,還以為這是他的習慣,沒想到卻是藏了東西在身後。
何醉擡起頭,伸手接過。
“多謝。”
“二師兄!”
随着郁辰一聲叫喚,醒酒湯被何醉一口喝進嘴裡,一滴不剩。他正疑惑着郁辰叫他做什麼,卻被嘴中燙人的溫度奪去注意力。他看了眼郁辰欲言又止的表情,眉頭緊緊皺起,“咕嘟”一聲将醒酒湯艱難地咽下。
這也太燙了吧!
何醉再也無法控制,猛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