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城許府被滅門的慘案鬧得人心惶惶,這不剛入了夜,原本熱鬧不已的街市就已經變得十分冷清,一路走來都沒見着幾個活人。
當然,死人也是沒有的。
街道兩邊挂着燈籠,燭火微暗,夜風吹來,燈籠随風而動,照得地上的人影也随之晃動,如鬼魅一般。
郁辰和石舞是第一次下山,雖然還未親眼目睹許府被滅門的慘狀,但剛才在茶館中聽說到的已經夠讓他們害怕的了。
郁辰膽子還大些,隻緊緊跟在何醉身邊,而觀石舞,差不多已經算半挂在石風身上了。有了這個拖油瓶,石風一陣頭大,步子邁得都不如先前輕快。
何醉一路上都在沉思,思考人們嘴中那句“吸幹了精血”。
誠然,在這個世道,喜食人精血的妖魔多如牛毛,這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現在仙門百家百花齊放,強大的妖魔都已被驅逐或鎮壓,剩下一些根本不足以掀起任何波瀾。别說弄出滅門慘案這麼大動靜了,就是某山林深處的狐妖想要報答百年前的救命恩人私自下山都會被仙門人驅逐。
怪就怪在洛水城就在仙盟門附近,一夜之間三百多人皆被殺害,若是妖魔為之,那仙盟門必會察覺。
若不是妖魔,那就是人為。
若是人為,那……
何醉想起前世離桑王城之亂,王城一半的人都被吸幹了精血。而王宮中央的夜空中,那些精血正一絲一縷緩緩湧向一顆血色内丹中。
當時何醉就王宮中,那個時候他已經走火入魔成為了魔修。他手握噬靈丹,不管身邊人的哀嚎,在精血取盡、鮮活生命成為幹屍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王宮。
那一夜,王城被破,毫無招架之力的餘下百姓皆被殺死在鄰國馬蹄之下,離桑國滅。
可這事發生在四年後,而今這個時間點,噬靈丹并未現世。
何醉閉上雙眼,用了十成的力才堪堪将那段記憶從自己腦海中趕走。
睜開眼,郁辰擔憂的神情映入眼簾。
“師兄你怎麼了?”郁辰觀察到他開口時何醉有一瞬間的身體僵硬,可隻是一瞬,快得讓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看錯了。
何醉聳了聳肩,伸出手搭在郁辰肩上,笑着說:“沒事,你不覺得走太慢了嗎?”
說罷,便加快步伐,郁辰一個不留神被何醉帶着往前趔趄了幾步,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調整步伐與何醉一緻。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何醉搭在他肩上的手,耳尖逐漸變紅。
“哥哥,你也快點啊,我快看不到何師兄和臨光了。”石舞眼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忍不住催促起石風。
石風聽到後咬牙道:“那你就下來自己走。”說着便用力将石舞從自己身上扒了下來。石舞邊狠狠搖頭邊重新抱緊她大哥的手臂,嘴上解釋着:“不行,我怕,哥哥你帶着我走。”
石風扶額,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任由石舞而去。
許府大門口,站着一排靜雲宗外門弟子,一排仙盟門外門弟子,互相怒目而視,就好像對方是自己的仇人一般。
靜雲宗和仙盟門積怨已久,具體多久何醉倒沒仔細算過,隻知道當年他的師尊成為仙門第一劍尊後,仙盟門就開始不待見靜雲宗了。
有時候何醉想想,仙門人也真虛僞,表面上雲淡風輕什麼都不計較,背地裡不知有多羨慕妒忌恨呢。
靜雲宗外門弟子統一穿着深藍色校服,看到何醉一行人出現時各個喜出望外,好像一個在外被人欺負了的小可憐終于找到了可以為自己撐腰的人,于是腰杆子立刻挺直起來。
何醉一一點頭示意,腳還未踏進許府大門,冷不丁聽到裡面傳來一句話,語氣甚是輕蔑:“我道靜雲宗派了誰人來呢,原來是那個沒有本命劍的廢物啊!”說完,還不忘大笑兩聲,
何醉腳一頓,扯起嘴皮子也跟着笑了起來。他前世怎麼能因為這個原因而走火入魔,不得不說前世的他也太小心眼了,他的确沒有本命劍,那人說的是事實。
事實如此,他改變不了。如今重活一世,他看開了,什麼本命劍不本命劍的,都是身外之物,好好活着比什麼都好。
所以他隻停頓了一下,随即便繼續向門内走去。但這話他現在能接受,不代表郁辰也能接受。
他的二師兄,是世上最好的二師兄,不應該被人如此說道。于是他撸起袖子,立刻沖了進去找那人理論。
何醉一時不察,竟然沒有攔住他。
“你說誰廢物呢?”郁辰的嗓門亮起來,吓了何醉一跳,他沒想到平常溫溫吞吞的小師弟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哪裡來的野小子,兇宅重地也是你能闖的?本權,你認識他嗎?”
那個被喚作本權的男子搖了搖頭。
“啧,既然不認識,那就趕出去吧。”說罷手一揮,兩指間夾起一道符咒甩向郁辰。站在原地的郁辰瞬間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推着向後倒下,失去重心的他眼看就要摔向地面,卻感覺到有一隻手頂住了他的後背,将他扶穩。
溫熱的掌心抵在他後背,郁辰緩緩回過頭,隻看到何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他心一驚,以為是自己的冒失惹得何醉生氣了,便想開口解釋。
可還未等他張嘴,何醉便收回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後轉身面對身穿黑色校服的男子,語氣冷淡:“仙盟門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以多欺少,恃強淩弱,難怪如今拜入仙盟門門下的人越來越少,原來都是你的功勞啊。”
“你哪隻眼睛看到仙盟門以多欺少恃強淩弱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何醉笑道,“喏,你們兩個人他一個人,這是以多欺少。你們修為已至金丹,他還在練氣期,這是恃強淩弱。怎麼,我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