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注意到裴執鶴在觥籌交錯的宴席上心不在焉了。
這副神态與白日裡的不同。
雖然他大多時候都是這般目中無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身上的傲慢是與太後和皇上一脈相承的,但即便走神,也端着儀态,斷不會像目下,差點将盛了葡萄酒的杯盞掃到地上。
今日府上除了賞花宴,另發生了什麼事嗎?
玲珑正想着,眼前倏地一晃,是绮羅站到了她身前,恰好遮住她的視野。
绮羅錘了捶肩,嘟囔道:“……今日忙前忙後,不僅腰酸背痛,小腿還酸脹得很。”
雲錦笑道:“都是郡主平日太慣着你,由着你偷懶,不過忙了半天就說累了。”
绮羅哼了聲:“我可不像某些人,活沒幹多少,還好意思拿那雙眼睛亂瞟座上的公子小姐們。”
她就差甩個眼神給自己,玲珑自然聽出了她的含沙射影。
不過玲珑并不生氣,也可以說是要忍耐——原先她還能仗着是從壽康宮出來的,硬氣點,可留在了侯府就意味着無诏不得入宮,長此以往,她所能借到的勢,會越來越弱。
她覺得自己的目的不一定就與福安長公主的算計相沖突,或許等恭平郡主當上了甯遠侯夫人,看得更透徹後,會反過頭來拉攏她。
玲珑未言語,默默避讓,眼尾卻掃到裴執鶴起身,往宴廳側後的小門走去。
她想了想,認為這實在反常,目光落到依舊盯着自己的绮羅身上,卻是提了幾步,在快要撞上绮羅的前一息,轉向雲錦,問道:“侯爺怎麼提前離座了?”
雖然各自為主,但雲錦還是維持了表面的禮貌:“方才侯爺同長公主說不勝酒力,長公主便讓他先回去歇息了。”
绮羅意識到被戲耍了,愈發不悅道:“虧你還是侯爺院裡的丫鬟,連侯爺身子不适都瞧不出來。”
玲珑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隻同雲錦提道:“侯爺桌上的酒一口未飲,何來的不勝酒力?難不成是有急事去處理?”
雲錦下意識往裴執鶴先前坐着的位子探看過去,但見夜光杯中的酒線離杯口不差幾寸。
她不敢怠慢,即刻打算向正與一個小輩說笑的長公主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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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謠也弄不清怎麼又站在門外守夜了,她還以為今天可以蹭着珍珠的被褥睡個好覺。
事情是這樣的。
當時祝謠面無表情地将門打開,發出有點夾的聲音的昌安明顯被噎住,讓開位子,将後邊的裴執鶴露出來。
月華皎皎,給甯遠侯府的當家人披了件灑滿星河的外衣,令他瞧起來愈加如同落凡的仙人,出塵脫俗。
祝謠立在門側,垂首道:“珍珠姑娘沒什麼胃口,喝了姜湯之後,便徑自睡下休息了。”
昌安替裴執鶴道:“侯爺疑心珍珠姑娘落水是另有隐情,打算過來問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