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你還是不夠勇敢，林叔坐牢怎麼了，還不是被誣陷的嗎？還有伯母的那個病，怎麼就是連累了呢，他媽就沒有老去的那一天嗎，有錢真把自己當公主了呗。”

“我支持你分手，咱不稀罕沒品的男人，還有醜惡嘴臉的惡婆婆。天下那麼大，又不是隻有姓周的那麼一個好男人，你說是吧。”

“你要想談，我立馬給你介紹。”

怎麼突然扯到這上面了，林小嘉急忙擺手，“别，不用了。”

陳暖：“姓周的聯系方式都删掉拉黑了吧？”

林小嘉有一瞬間的破局，她聞聲點點頭。

林小嘉睜開眼時，手機屏幕顯示05:13，她才睡了兩個小時。

她推開卧室，安安還蜷縮在貓窩裡睡得正香。

林小嘉拿着手機悄聲進了衛生間。點開招聘網站，找不用簽約，做完就能結算的短期兼職。

她大學專業就是學的動漫設計，畢業實習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互聯網公司做設計師助理。平時跟随愛好在網絡上發點自己的原創漫畫，被現在的甲方簽下，一幹就是一年多。

雖然工作量沒有開始多了，但好在幹一單，收益跟着流量長，也不至于餓着。但因林母的每月巨大開銷，現在不能閑着。

網上有一家出版社在緊急招聘有經驗的畫手給出版作品做插頁，買斷一千打底，後續銷量增多，會給額外3%的提成。林小嘉很心動，她将郵箱複制下來，給對方投了簡曆。

林小嘉決定跟現在的公司簽約，其中一條值得她簽的，就是不限制作者的人身自由，可以接外務。正如，簽字時總監和她說的話，“公司巴不得你們出圈。”男人的金絲眼鏡反着光，“畢竟你們火了，我們抽成也更多。”

何樂而不為呢？

林小嘉還是有些擔心，匆忙沖進房間去抽屜裡翻出當年簽約的那份文件，還好，她沒記錯。

安安把被吓一跳，緊跟她進屋跳上了書桌，肉墊踩在合同甲方蓋章處。那裡印着公司的口号：讓創作更自由。

林小嘉把合同重新放好在抽屜最底層，金屬滑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安安的尾巴掃過她的手腕，像是在問：林小嘉你又在擔心什麼？

小嘉順手摸了摸貓頭，指縫間立刻纏上幾根浮毛，“安安你餓不餓，姐姐給你開個金槍魚罐頭吃好不好？”

說着話，就抱起安安往廚房走。

安安睜着跳下來，竄到她面前擋住去路，尾巴炸開像隻開屏的孔雀。

【我TAMA是擔心你，在廁所待那麼久，又盯着合同發呆才跳過來找你的好嘛！】可惜脫口而出的隻有氣急敗壞的：“喵，喵喵喵。”

林小嘉被貓咪這聲吼一驚定在原地。

晨光透過紗簾在貓咪身上投下的條紋狀的光暈，它昂首怒目而視的姿态，恍惚間讓她想起某人。

記得她剛和周以桉在一起是，某次周末，周以桉邀請她去看辯論賽。周以桉俊朗的外表搭配精緻修身的正裝，一出場就吸引了在場的衆多女生。

那年辯論賽奪冠後，周以桉也是用這般眼神睨着她，袖口折射的冷光和它此刻豎起的胡須如出一轍。

“好好好，我們先不吃了。”她蹲下來平視安安，柔聲道歉，招手讓它過來。無意間看到它右耳尖處一個缺口，那不是絕育的标志，她曾咨詢過醫生，是安安在流浪時被其他同類欺負過。

想起這個讓小嘉心頭一軟，手指無意識地去摸那個小缺口，“我們一起畫畫好不好啊？”

安安突然轉身跳上來料理台，尾巴煩躁地拍打着旁邊的微波爐。

【我不，林小嘉，你能别一聲不吭地就默我嗎？特别是耳朵。】

當然傳到小嘉意識裡，就隻有一連串急促的：“喵！喵喵貓！”

算了，安安不知道怎麼了，也許是發情期要到了吧，小嘉在心中琢磨着，把挂在牆壁上的小魚玩具丢給它，語氣有些無奈：“那你和小魚玩具待着吧。”

【林小嘉你故意的是不是。】周以桉快速躲開，還是被小魚玩具砸了滿懷。

周以桉極其絕望：【糟了，被‘有毒’的‘髒’東西沾到了。】

經過特調的貓薄荷威力确實厲害，就碰了一下，不到兩秒，可能也有心理原因的加持，周以桉才回到窩裡，腦袋裡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叮，系統提示：檢測到神經刺激物，記憶屏障部分解除。】

世界天旋地轉。

周以桉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入了一個混沌的漩渦，天旋地轉間，五髒六腑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壓爆。

等視線再次清晰，冰冷的雨水拍滿了整張臉，他正站在一條濕漉漉的街道上。

被雨水浸濕的柏油路面反射着昏黃的路燈光，積水裡漂浮着幾片枯黃的梧桐葉。他低下頭下意識看向自己的雙手，那不再是毛茸茸的爪子，而是修長的人類手指。

黑色的風衣袖口很快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貼在手腕上，熟悉的觸感讓周以桉心頭一顫，他變回人類了？

雨勢突然增大，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十分地疼。

周以桉眯起眼睛，透過雨簾看到前方路燈下站着一個瘦弱的身影。

他緊盯着那個瘦弱的背影，很是錯愕的無聲呢喃，“那是……是林小嘉。”

雨水順着她的發梢不斷地滴落，單薄的白色衣裙早已濕透，緊貼在她身上。

“林小嘉。”周以桉大喊，聲音卻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他狼狽地向前跑去，積水濺濕了褲腿。奇怪的是，不論他喊多少次，聲音有多大，林小嘉對他的呼喊毫無反應，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這時，一輛黑色基礎款奔馳緩緩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露出周母那張保養得宜，看不出年紀的臉。即使在暴雨中，她依舊畫了精緻的全妝，鮮紅的唇色在落在小嘉的眼裡格外的刺眼。

“考慮清楚了嗎？”周母的聲音像刀片刮過玻璃，拿母親的身份做擋闆，說着滿是嘲諷的話，“拿着這筆錢離開我兒子。他有大好的前途，不能和一個精神病家庭的女孩綁在一起。”她纖細的沒有一絲粗糙痕迹的手指夾着一張支票。

林小嘉的肩膀微微發顫，雨水順着她蒼白的臉頰滑落，一時難以分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但當她擡起頭時，眼神卻異常堅定，“阿姨，您錯了。我愛的是周以桉這個人，這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一字不差落入周母耳中，“您倒也不必如此貶低我的家庭，更沒必要瞧不起我。

我憑自己本事考上A大，有愛我的父母，和諧的家庭氛圍，他們從不會幹預我做任何想做的事，這都是您所比不了的。”

周以桉看到林小嘉展開那張支票，在周母的震驚目光中，将它撕成碎片。紙屑很快被雨水打濕，粘在她手上，然後像一片片凋零的花瓣飄落在積水裡。

這個場景像一記重錘擊中周以桉的胸口。他從未想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林小嘉曾獨自面對母親這般的羞辱。更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她，會如此堅決地捍衛他們的感情，時刻護着他。

雨水順着周以桉的下巴滑落，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既為眼前的一幕心痛，更為林小嘉的勇氣而顫動。

周母的臉色瞬間陰沉，她冷笑一聲，“你有勇氣，隻是太不知好歹。”車窗緩緩升起，黑色轎車賤起一片水花，揚到小嘉腿上裙擺上，很快消失在雨幕。

隻留下小嘉獨自站在路燈下，手中的紙屑早已被雨水沖散，辨不清模樣。

畫面再次切換。

醫院走廊，刺眼的熒光燈下，林小嘉蜷縮在長椅上，手裡攥着一張病例報告單，她的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看她的衣着，林母住院和分手是同一天？周以桉完全不敢設想，林小嘉是怎麼渡過的。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他幾乎窒息。

周以桉從來都不知道，那一天，她同時失去了愛情和至親。

“安安，安安。”

林小嘉焦急的聲音将他拽回現實。

他發現自己正死死咬住那件舊毛衣，爪子深深嵌入布料，全身的毛都炸開了。

“天哪，你要吓死我嗎？”她跪坐在地上，手指輕輕梳理他的毛發，“這個貓薄荷勁有這麼大嗎？”

“你怎麼發呆那麼久，一邊流口水還怎麼都叫不醒，吓死我了。”

林小嘉後怕的自語：“那個小魚玩具還是丢了為好，以後多留點時間陪它好了。”

什麼？你說我流着口水發呆？周以桉想反駁，但喉嚨裡隻發出一聲嘶啞的“喵。”更可怕的是，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兩種形态間拉扯。

貓的本能和人類思維的激烈碰撞。

【叮，系統提示：貓薄荷激活神經連接，語言功能恢複度13%，副作用(警告)：瞳孔色素減退。】

他猛地掙脫林小嘉的手，慌張沖向卧室的落地鏡。

鏡中的布偶貓依然優雅，但那雙标志性的琥珀色的眼睛，此刻正在詭異地變淺，呈現出近乎透明的淺棕色。

【糟了……，要是顔色全部退掉，會被林小嘉認出來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閉上眼睛深呼吸。再次睜開時，瞳孔顔色總算恢複了一些深度，但依然比平時淺得多。

“安安，你沒事吧？”

周以桉松了口氣，想責備的話卻在脫口前變成了：【喵、喵喵喵——小嘉你會不會感到委屈？你藏了好多秘密，為什麼不告訴我？】

貓咪腦袋在她腿邊讨好性地蹭了蹭，林小嘉不以為然，抱起布偶貓安撫幾下回到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