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林小姐隻是高燒,并沒有生命危險。”醫生的話讓她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我看她眼底的烏青,應該是長期作息不規律,加上最近氣溫急驟的緣故,等她醒了,你多勸勸她,年輕人更要注意身體才是。”
“您說的是,謝謝。”
醫生擺擺頭,這種情況他見得多了,已經不覺得奇怪了。
晨光透過紗窗灑進來,漸漸地移到小嘉蒼白的臉上,給予溫暖。陳暖望着救護車離開的方向,終于奔潰地蹲下身,把臉埋進掌心,無聲地痛哭起來。
周以桉也是暫時放松下來,他輕聲“喵”了一聲,然後趴在小嘉旁邊,默默守護着。
陳暖盯着趴在小嘉旁邊的安安,眉頭不禁皺起,雖然她不怎麼喜歡安安這隻貓,沒想到關鍵時刻它還有點用,還會自己開門。
或許它聽不懂人話,可現在,她别無選擇,也隻能和它交代了。
“你好好看着小嘉,我回去取東西,馬上回來。”她俯下身,平視着它,語氣罕見的認真,“聽得懂,你就喵一聲,點個頭也行。”
安安歪了歪腦袋,很給面子的“喵”了一聲。
陳暖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行,暫且相信你一次。”在她看來,這就是它的一個承諾。
陳暖離開房間,不放心地回頭,隻見安安蜷縮在小嘉的頸窩處,貓爪輕輕搭在她的鎖骨上,像是一種無聲的保護。
陳暖坐在回去的出租車上,距離她登車趕去杭州的時間已經過去十幾分鐘。手機屏幕停留在請假系統的界面:銷售一部員工陳暖因個人原因需請假三天,很抱歉今天的杭州會議我無法參加。
沒有解釋,沒有懇求,甚至沒等上級批閱,陳暖直接關機。
她疲憊的靠在椅背上,車窗外的晨光刺眼,照得她眼睛發酸。陳暖仰起頭靠在座椅上,閉上眼,卻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林小嘉那張被體溫燒得不成樣的潮紅的臉。
陳暖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便返回了小嘉家裡。安安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隻是耳朵微微一動,算是打了聲招呼。
小嘉還在昏睡,她試了試體溫,要比剛開始退了一點,但呼吸仍有些急促。陳暖換了水,擰幹毛巾輕輕擦拭她的額頭,指尖觸碰到那滾燙肌膚時,舊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高一開學的第一天下午,就有一節體育課。陳暖課上到一半肚子疼,她本以為是單純吃壞了肚子,直到看到褲子上刺目的紅色,才意識到自己來例假了,比上個月提前了兩天。
她沒帶衛生巾,更糟糕的是,她剛剛進來,廁所是一個人都沒有的。她蹲在廁所的隔間裡,冷汗很快就要淨透校服,就在她幾乎絕望的時候,隔闆下方突然遞來一片衛生巾,還有一隻白皙修長的手。
“給。”
門外站着一個瘦高的女生,黑發紮成清爽利索的馬尾,眼神靜的宛如一汪潭水。
那是十六歲的林小嘉。
後來她才知道,其實那天林小嘉也沒帶,她是跟在陳暖後面來的廁所,敏銳的捕捉到了她校褲上的血迹,見她遲遲不出來,便去衛生間買了。
所謂不打不相識,自此,她和小嘉有種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感覺,小嘉平時話不多,較為安靜,而她剛好性格互補。她曾經問過小嘉,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煩話很多,小嘉果斷的說不會啊,這樣我能聽到很多不一樣的趣事呀。
再後來,陳暖高考失利,留在了江州一所普通本科讀商務管理,陳暖則去了北京學了喜歡的動漫設計。
她們雖相隔千裡,卻一直保持聯系。
她記得小嘉第一次跟自己提起周以桉時,話語裡是藏不住的雀躍。
陳暖真心替她高興,卻又隐隐不安,她又擔心這麼好又單純的小嘉會不會被男生騙,畢竟她真的很好說話。
直到那個暴雪夜。
陳暖知道小嘉和那個姓周的男生分手,聽着小嘉電話那頭的抽泣聲,她二話不說,頂着暴風雪趕到她家裡安慰。
小嘉這麼好的人,一看就受了很多委屈,果不其然,在她的追問下,陳暖說出了兩人分手原因。
那個男人的母親嫌棄小嘉的父親坐過牢,母親還是個精神病人,她大言不慚地說會影響她兒子的面子和事業。
小嘉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可每個字都像刀子,紮得陳暖胸口發疼。
這真是她聽過的最無理的笑話。
“他們算什麼東西?!”陳暖一把抱住小嘉,單憑這幾句話,她都氣得渾身發抖,何況小嘉還要面對周以桉母親嘲諷的面孔。
那一晚,小嘉哭到眼淚都流幹了,聲音也嘶啞了。陳暖以為小嘉已經哭累了,卻聽到她懷疑自己的嗚咽聲音,“陳暖,……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不,你錯了,差勁都從來都是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們。”陳暖死死盯着小嘉,抹掉她溢出眼眶的淚水,“小嘉,為自己活一次好嗎?”
回憶戛然而止。
陳暖望着床上昏睡的林小嘉,喉嚨發緊。
“秦阿姨的住院費,你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她輕聲說着,然後握緊小嘉瘦弱的指腹,“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啊。”
“小嘉,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房間裡安靜得隻有呼吸聲。
安安突然擡起頭,它輕輕地“喵”了一聲,周以桉:【我本來以為自己會是你一輩子的依靠,沒想到…】
【小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