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暖離開後,客廳瞬間清冷下來。
林小嘉什麼都不想做,她抱着安安對着窗外發呆。
窗外是正午的街道,行人匆匆,而她像是被按了暫停鍵,連呼吸都變得輕緩。
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她切實意識到人在生病時,連孤獨都會被放大。
安安在她懷裡翻了個身,瓜子還踹了她手臂一下,像是在提醒她,人,還有貓咪陪你呢。
林小嘉解鎖手機,點開和陳暖的聊天界面,上一條信息停留在三天前。
【陳暖你快來我家一趟,帶上退燒藥,要快!】
林小嘉盯着這條消息,眉頭微蹙。那天的事她沒什麼印象了,自然也不記得給陳暖發過這條信息,“奇怪了,我發的?”她喃喃自語,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卻怎麼都想不起當時的狀況。
【糟了……】周以桉的尾巴突然僵住,貓耳警覺地豎起,小心翼翼地觀察小嘉,他當時用手機發求救信息,卻忘記删掉了。
她不會懷疑什麼吧?
林小嘉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地滑動,似乎想從字裡行間找出點線索,但最終,她隻是歎了口氣,鎖上屏幕。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
“叮。”一封新的郵件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林小嘉點開郵箱,瞳孔微微放大,原來是她接的那家出版社畫稿,已成功被采納,對方讓她盡快填寫正确信息及卡号,他們将在三個工作日内将稿酬打入小嘉卡内。
她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心跳砰砰加速,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小嘉快步回了卧室,從抽屜深處翻出一張銀行卡,那是她專門給母親辦理的用來支付醫療費的。
她填好信息,反複核對了三次才提交。小嘉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雖然錢不多,也算是解決燃眉之急了。
安安跳上桌子,察覺到小嘉低落的情緒,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背,她低頭看着它,忽然笑了。“安安,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的嘛。”
林小嘉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小時候和媽媽回鄉下外婆家,外婆看她長得白淨,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不讓她幫忙幹活,給她切了西瓜坐在旁邊吃。媽媽和外婆一前一後的收院子門口的黃豆。
第二天一早,鬧鈴還沒響小嘉就起床了,她快速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給安安準備好兩天的貓糧和水,打車去了母親的醫院。
公交車上她一直在想,秦女士在做什麼呢?
林小嘉到醫院也不過才早晨七點多,療養部的走廊上散發着消毒水和百合花的混合氣味。
林小嘉站在門外,透過門窗看到母親秦如蘭正坐在窗邊的輪椅上,剛升起的陽光十分溫和,透過玻璃窗在她削瘦的肩頭上灑下細碎的光斑。
護工萍姨正在給母親洗臉。她推門進來,邊放東西,邊說話:“萍姨,我來吧。”
萍姨擰幹毛巾的動作頓住,“小嘉來啦。”
萍姨驚喜地笑着喊她,眼角堆起笑紋,把擦臉的熱毛巾交給她。萍姨的掌心有長期勞作留下的繭,蹭過小嘉的手背,粗糙又溫暖。
“你們聊,我下去打飯。”
小嘉笑着:“好,辛苦了萍姨。”
“應該的。”
秦如蘭自從住院,為了好打理,她留了半輩子的頭發也剪了。秦母耳邊的短發翹起來一撮,按下去有翹起來,有些俏皮。
小嘉将它順到耳後,發現母親的眼角又新添了道皺紋,上次來還沒有。
秦母臉上挂滿笑容,“你來啦。”
小嘉點點頭,“嗯,想我沒?”
秦如蘭握住小嘉的手,她的手比想象中更有力。她教了一輩子書,大拇指和食指有厚厚的繭,按在小嘉的手心,心軟軟的。“媽媽每天都想我的小嘉。”
小嘉矮下身,将臉貼在她的掌心,秦如蘭的身上帶着藥味,卻依然保留着某種記憶裡的甜,那是母親對孩子的愛。
秦如蘭像是察覺到了某種情緒,輕輕拍打着小嘉的後背給與一種安慰。
小嘉在醫院陪了母親兩天,手機關機,沒有外人的幹擾,母親這裡,像一個臨時的庇護所。
臨走時,萍姨塞來一罐青梅,“這是上周你媽媽做的,說要等你回來吃。”小嘉看向正在午睡的母親,心裡又酸又痛,她現在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謝謝萍姨,勞煩你多照顧她。”
“哪裡的話,倒是你呀,看着又瘦了,你媽這你盡管放心。”
“嗯,我走了。”
病房門關上,無人注意的床上,秦如蘭的淚水,順着眼角的皺紋慢慢地滑落。
林小嘉回到家裡,将手裡的袋子放到鞋櫃,準備換鞋時,卻沒有熟悉的貓咪身影撲上來蹭她腳踝。小嘉感到奇怪的往客廳走,“安安?”
“姐姐回來了喔,給你買了喜歡喝的酸奶哦,要不要喝呀?”她故意放大塑料包裝的聲音。
“奇怪,貓呢?”
客廳的窗簾被風吹得鼓起一角,林小嘉踩過地闆,每走一步,心裡就多一分不安。
周以桉在小嘉卧室衣櫃裡睡着了。說實話,他作為一個活了近三十年的身高一米八五的成年男性,自诩膽量過人且沒做過虧心事,打雷自然是不怕的。
奈何,貓的聽覺是人類的四倍,那道驚雷簡直像在它頭蓋骨上炸開。結果就是他竄進衣櫃的速度,比他當年百米沖刺奪冠還快。
最後躲到了衣櫃裡,才稍稍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