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桉進來的很順利，護士站沒人，應該是去查房了。他站在703病房門口，走廊的應急燈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青白的冷光，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滾動。他的指尖懸在門把手上方，遲遲才推開門。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隔壁床的大爺墊着手在陪護床上打着此起彼伏的鼾，陪護床的彈簧随着呼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林小嘉的床簾被嚴嚴實實的拉了起來，透不出一絲光亮，無法辯解她是否睡着。

周以桉在床邊站定，手攥在床簾上，骨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的手指莫名的開始發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克制住落荒而逃的沖動。小嘉睜大了眼睛，盯着白布簾後的灰色身影，一口呼吸摒在胸口，微微發疼。

他拉開簾子，猝不及防和小嘉四目相對，周以桉瞳孔驟縮，轉身就要走。手腕被林小嘉一把扣住，力道大得指甲幾乎陷進他的皮膚裡。周以桉下意識掙了一下，卻聽到她一聲悶哼，整個人因慣性向床外栽去。

“小心。”被他一把護在了懷裡才幸免。

林小嘉的額頭撞上他的鎖骨，鼻尖蹭到他的襯衫領口，那股熟悉的沐浴香味瞬間将她淹沒。她愣怔住了，此時此刻，不是幻覺，不是夢境，而是真真切切的、帶着體溫的周以桉。

她怎麼也沒想到，再次見到周以桉，是在醫院這樣從未想過的場合。不是說，和舊情人見面，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完美，讓他後悔抛下自己嗎？她如今這般狼狽模樣，再看看周以桉的，真夠諷刺的啊……

周以桉會嘲笑她的吧。

周以桉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僵硬，手臂微微收緊，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對不起。”林小嘉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然而，沒等小嘉緩過神來，周以桉猛地甩開林小嘉的手，力道大得讓她踉跄了一下，他頭也不回的地狠心開門往外走。林小嘉連鞋都顧不得穿，急忙追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小嘉追出去時，隻剩下一片模糊的黑色影子，那是他的褲子。電梯正在下行，紅色數字從6跳轉到5，她徒勞的拍打按鈕，“快上來，快點，再快點…”電梯紋絲不動，林小嘉心急如焚，看向身後的消防通道，果斷的赤腳踩着樓梯沖下去。

又是背影，“周以桉。”林小嘉朝着百米開外的男人大聲喊。

周以桉腳步頓住了，像被釘子焊在了原地。林小嘉追了過來，喘着粗氣停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你，你怎麼來了？”

林小嘉沒等到回答，自嘲地發問：“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她的聲音發抖，“看看沒有你，我過得有多慘？”

周以桉的背影在路燈下投出長長的影子，他的肩膀繃得很緊，肩線像刀鋒一樣筆直。

“我很好。”林小嘉擡手抹了把臉，指腹蹭到眼角溫熱的淚水，“真的…沒有你的日子，我照樣過得很好，特别好。”

周以桉突然轉身，她條件反射地後退半步，卻隻看到他蒼白的唇瓣開合，吐出三個輕不可聞的字：“對不起。”便迅速離開。

小嘉抱膝坐下，一滴溫熱的東西砸在水泥地上，很快被夜風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