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簡直不敢相信他在說什麼。衆所周知,整個長京隻有一種情況需要提及贖身錢,那就是從青樓中帶人出來時。
正經人家,除非是走投無路,又怎會把孩子送去那種地方。
白起元一個有手有腳有地的壯年男子,現在居然為了賣女兒找上門來。
隻見他啐了一口,道:“别裝了,我知道那黃毛丫頭在你們家。”
“白起元!哪有你這樣當父親的!”白澤蘭怒不可遏,指責他道。
沒成想白起元倒打一耙,瞪着白澤蘭:“你是什麼東西,抛棄了我們父子兩個自己跑了,别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不想嫁人,拿身子給我換彩禮嗎。”
他接着吐沫星子亂噴:“你踏馬還拐走那黃毛丫頭,耍的心思老子看得清楚得很。我兒子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一口,我不管,今天你們要是不給我錢,我就賴在你家不走了!”
說罷,一屁股坐在四方桌上,姿态醜陋得躺在上面。
果然是來要錢的,辛芷心中譏諷。
“你哪來的兒子?”白澤蘭又罵,她上次回去是七年前,當時剛好趕上弟媳流産,是個死胎,白起元罵媳婦的聲響全村都聽了個清楚。
“老子踏馬當然有兒子。”白起元哪受得了這樣的質疑,“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用,生孩子都隻能生出個沒把的。”
白澤蘭眉頭狠狠地擰着,她清晰地記得,死胎産出後,她名義上的弟媳又是流血、又是高燒,人心惶惶很多天,才保下條命來。就這樣的孱弱軀體,哪禁得住再次懷孕的折磨。
“媽媽。”辛芷聽到身後傳來了小聲的嗫嚅。
她轉過身去,看得白無思雙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甯願憋得滿臉通紅,也不發出聲響。
“媽媽怎麼了?”辛芷低聲問道。
白無思同她說過,陳玉珍作為白起元的妻子,一向是為丈夫馬首是瞻,對白無思也是輕則訓斥重則打罵。且由于陳玉珍挺着個肚子,家裡所有的髒活累活,都是白無思在幹。
辛芷那邊的小動作被正亢奮着的白起元發現,他當即向着白無思吼道:“你媽死了,你還不滾回來幹活。”
“白起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辛冠清怒道。
“鬼喊什麼,”白起元鄙視地揉了揉耳朵,嘟囔道:“還不是看在她給我生了個兒子的份上,要不然,她就是死了,我也要把她從墳裡刨出來。”
辛芷簡直不敢想,陳玉珍生命的消逝是何等的慘烈。
白無思癱倒在地上,胸口起伏抽着氣,但是連痛哭也不敢發出大的聲音。
“你踏馬給我一千、不一萬,”白起元眼珠轉了又轉,貪婪地舔着嘴唇,“分我一間鋪子,那黃毛丫頭就送你們了。”
“你想都别想。”辛芷聲線冷硬。
“光是你賄賂守衛,私自進入長京這一條,我就可以讓人給你定罪。”
白起元聞言翻了個白眼,他久居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根本無法參透長京複雜的利益關系。
“你一個丫頭片子,還要給我定罪,平日裡就是這樣忽悠客人的?”白起元嘲弄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
辛芷也不再同他廢話,囑咐明钰帶着白無思回到後院呆着,自己則是快步出了門。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回來了,身後領着面色嚴肅的陳推官。
陳推官因為最先上報毒藥一案,功勞出衆,在一衆推官中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下次晉升十拿九穩。
現在辛芷找上門來,他當然要拿出最積極的态度來處理。畢竟,現在辛芷不僅背後有着聞家撐腰,而是她自己,在長京城中也名望頗大,商業地位出衆。
“是誰在此鬧事?”陳推官嘴上朗聲訓斥,但他眼神還沒落到白起元身上,就已經指揮着身後的侍從将白起元制服在地上。
“哎哎,你們這是幹什麼?别動老子。”白起元不明所以,起初還想掙紮兩下,但他那點力氣哪比得過天天訓練的侍從,很快就被壓着跪在了地上。
“你的通文在哪裡?”辛芷在來的路上已經和陳推官叙述了一邊始末,陳推官心裡有數,但一點流程還是要走的。
白起元不見棺材不落淚:“什麼通文?都說了别綁老子,住手!”
陳推官冷哼一聲,在長京之中,他也很久沒遇見犯蠢到如此程度的人了,厲聲道:“帶走。”
随後他轉過頭看向辛芷:“辛姑娘放心,日後他并不可能踏進長京一步。”
辛芷聞言微笑回禮:“那就多謝陳大人了。”
白澤蘭看着白起元被壓出門外的背影,理智逐漸回攏,喊道:“等等,你把孩子送哪去了?”
她才反應過來,白起元媳婦剛生下孩子就死了,白起元又找到長京來,家中沒人,是誰在看管那襁褓中的嬰兒。
“什麼孩子?”白起元暴躁至極,不動腦子地反問道。但話音剛落,他自己也意識到,出門太急,隻顧着上長京要錢,想着不過半天的腳程而已,誰知長京太大,他一路打聽,竟然耗了一天一夜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