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如地牢的地方,唯有施暴者的狂笑,沒有受虐者的一絲聲音。
打得可能不止五十鞭了。他打累了,卻依舊沒聽到他的一聲求饒,他感到很失望,“啧”了一聲,一腳踹在他的脊背上,将他踹趴在地上,接着趾高氣昂地走了。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陽光微弱,本就陰暗的空房現在真成了地牢了。
鞭子從脊背上帶出的鮮血濺在可四周的牆上,他的脊背上依舊源源不斷地流出血來,浸濕了早就破爛的裡襯。
冬季的早晨,山上似乎都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雲裡霧裡的模樣,山腳下的溪流也覆了一層脆弱的薄冰。
李歡歌紅腫着,沉默不語地抱膝坐在溪流旁,眼淚不時地從眼見滑落。
方琪給她遞了一個餅,想讓她吃點東西。
她視而不見,落寞地說:“露露還沒找到,我哪有臉吃東西,我怎麼有臉吃東西啊?”她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這兩日,她總是這樣,動不動就放聲痛哭。
方琪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用一些行動來給她最大的心安。
“露露,你到底在哪兒?”李歡歌站起身,對着不遠處的山放聲悲痛大喊。
誰知,竟真的有人回應她了。
“公主,我在這兒,你快來找我!”
兩天不進一口食的李歡歌此刻渾身是力氣,兩步跨過小溪向前跑去。
方琪見有音訊,自然又喜又驚,帶着幾個部下趕忙跟了上去。
見不遠處走來一個髒兮兮的身影,左腿處帶着血迹,一瘸一拐地朝這裡走來。
李歡歌迎接上去,看到她這幅樣子,大喜之餘,又十分愧疚,這幾天束縛住自己心中的那把鎖也終于解開,她終于喜極而泣,撇着嘴,眼淚嘩嘩流下,緊緊摟住她說:“露露,我終于找到你了,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輕拍李歡歌的背,安慰道:“公主,我這不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麼。”
她松開李歡歌,看看這些“兵馬”,臉色又有些暗沉,“公主,趕忙回京請求朝此地派往人手,恩公還在那裡。”
“顧大人?”方琪震驚一問。
“敵人不少,我們寥寥十幾人根本不是對手,隻能先回去搬救兵。”江雪露道。
幾人馬不停蹄地趕回了京師,結果還沒到宮中,邢禮就從半路殺了出來,他氣喘籲籲地對江雪露說:“大人……大人他回來了。”
三人詫異不已,邢禮告訴他們顧辭昨天夜裡回來的,眼下需要向幾位将軍商議此事,不可草率進兵。
邢禮把江雪露接回了府中。不知為何,她心跳很快,忙不疊地奔向顧辭房中,直接推門而入。
“恩公!”她喘着粗氣,見顧辭坐在一張椅子上,隻穿一套裡襯,披散的頭發垂在胸前,蒼白的臉側對着她,很是凄美。
她跑到他面前,蹲下來,端詳着他,說:“恩公,你受傷了?”
“小傷,無妨。”他笑笑說。
“我這幾天真的好擔心你,那裡武功高強的人這麼多,從那裡出來,怎麼可能隻受點小傷?讓我檢查。”
他眼神閃躲,強顔歡笑道:“真的沒事,倒是你,渾身髒兮兮的,該去洗個澡。”
“讓我檢查。”她迅速起身,低頭看着他。
她語氣中帶着很重的命令意味,顧辭擡眸看她一眼,沒有再推辭,隻道:“那便來檢查吧。”
他不動聲色,等着江雪露來給他解衣。
剛才還很強勢的江雪露一下子臉紅了起來,她盡力掩飾着自己泛紅的臉,蹲下身,将他的衣帶解開。
江雪露見他的胸膛纏繞着幾圈繃帶,不禁皺眉,她将他的衣服褪下,才見他的胸前、腰處和手臂上都有幾道血紅的刀傷,心口處還蔓延出細微的紅血絲,很明顯,他毒發了。她把他的頭發撩到前面,發現他的後背已經皮開肉綻,新的傷痕疊加在舊的傷疤上。
看着就疼,江雪露的心不禁猛顫了一下。
這些傷,也不過草草包紮,根本不認真。
她隻覺頭皮發麻,心中難受,她很嚴肅地對他說:“恩公,這也能算小傷?你就這麼處理的?”她重重歎息:“毒也開始發作了,你把我照顧地那麼好,卻一點兒都照顧不好自己。”
他笑着:“别擔心,不痛。”
她不答他,出去把手洗幹淨,接來一盆水,又把藥箱拿來。
她繞開傷口先給他的身子擦拭一番,用雄黃酒給他的傷口消毒,又拿出李太醫給他的上好佳藥塗抹在傷口上。
她蹲下去,手輕輕地觸碰在他的胸前的傷口上。
如今,她也算是個醫者了,給自己的傷員治傷也是信手拈來,根本不會有什麼臉紅心跳的反應,除了剛開始為他解衣寬帶時。
她認真仔細地處理着他的傷口,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她也發現,他心口的紅血絲一直在緩慢地朝外蔓延,他的胸膛也愈發地燙。
忽然,他把她摟地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這突如其來地一摟把她搞得有些錯愕,可還沒等她說話,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他輕輕吻上了她的唇。母胎單身多年的江雪露眼睛睜大,震驚不已,她本能地想把他推開,但又擔心牽扯到他的傷口。
她猜到,他身上的鞭痕是為她所受,在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肩膀時,又立刻縮了回去。
許久,他才松開了她,他撫摸着她的臉,深情地看着她,道:“别叫我恩公了,我想聽你喊我的字。”
江雪露羞紅了臉,心都要從胸口中蹦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願意喜歡我嗎?”
她擡眸看向他,顫抖地道:“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