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裡人潮湧動，不少青年才俊端着酒杯遊走在主廳内外。方玉珏知道弟弟不喜歡這種名利場，細心叮囑他可以随時離去。

方玉回淡淡應了聲好。

方玉珏嘴角的笑容收斂，神情變得凝重擔憂，猶豫道：“小回，是不是哥哥執意把你帶來應酬，讓你不開心了？”

“嗯？”方玉回這才驚覺自己的情緒外放得太過明顯，連忙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沒，是我自己走神了，沒有不開心。”

“是嗎？”方玉珏顯然不太放心，他的弟弟性格内斂，心腸又太過柔軟，就算苦口婆心地勸慰過很多次，他也依舊學不會回家告狀。

他微微皺眉，随即想到了謝昭。他對這個亦是朋友亦是對手的人充滿失望，忍不住道：“小回，燦恩姐姐前幾天看見……”

話沒說完，對上方玉回沒什麼神采的眼睛，他又有些不忍。

訂婚後的方玉回從來沒有因為未婚夫而由衷地高興過，一會兒謝昭就要來參加宴會了，這個節骨眼上說出謝昭劈腿第三者的事，對誰都不好。

“我不會走太遠，”方玉珏轉而道，“你随時來找我。”

方玉回點頭，知道方玉珏想說些什麼，理智告訴他現在是和謝昭扯上關系的好機會，感情上……他現在實在不想跟任何人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尤其是他的身後還落着兩道存在感極強的黏膩視線，方玉回覺得自己像是被鍊條牢牢鎖住了。

他抿唇，略有些慚愧地移開視線。

小回原本甯靜的生活被突如其來的自己強勢破壞，他理應替他照顧好身邊的人，可是自己卻被情緒左右，根本無法完美地顧忌到所有人的感受。

方玉回在心裡歎了口氣，煩躁地走向窗邊。

林之珩默默跟了上去，試探着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方玉回的臉色驟冷，毫不猶豫地甩開他的手轉身欲要離開。

“哥哥。”林之珩受傷地喊了一聲。

方玉回止住腳步。

他很清楚，不快速把這件事說清楚，他今晚恐怕會一直處于被負面情緒控制的不良氛圍裡，他和林之珩之間的關系也必定會産生難以修補的裂縫，這并不是他樂意看見的。

咬咬牙，方玉回冷道：“滾過來。”

林之珩忙不疊跟上。

兩人去了頂樓屬于小回的套房，一進門，林之珩就迅速換成實體，鎖門下跪摟住方玉回的腰，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方玉回大驚，習慣性地抓住他的發根擡起他的臉，“滾起來。”

“不，我不要，”林之珩驚慌失措，“哥哥，你不要趕我走。”

林之珩睜大眼睛，清澈透亮的眼睛被燈光一照，立馬滾落一連串淚珠。

方玉回微微皺起眉毛。

林之珩渾然不察，方玉回的冷淡簡直要了他半條命，他無法接受，颠三倒四地說出真相。

“我沒想過他還會回來，”林之珩單手抓緊方玉回小腹前的衣料，“他根本就不是這本書裡的人！”

方玉回今天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雙層領襯衫，絲綢面料極好地包裹住身體本身的溫度，也能勾勒出骨骼皮肉的輪廓。林之珩話音剛落，他震驚地吸了口氣，溫熱馨香的小腹随之起伏，林之珩把臉死死埋上去。

顧不上他一連串毫無意義的小動作，方玉回緊張地追問：“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是這本書裡的人？難道跟我們一起穿進來的還有其他人？”

想到那個跑腿，方玉回補充道：“那個跑腿呢？他也是嗎？”

林之珩深深吸了一口氣，被淚水沖刷幹淨的臉蛋毫無血色，“他是，但是他們早就已經……早就已經死了。”

“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會在這裡遇見他們，他們曾經确實跟你一樣穿進書中過，但是他們都是像我一樣以靈魂體的姿态穿進來的。我們隻能互相看見對方，像空氣一樣對劇情毫無影響，所以……所以當小說的劇情全部結束之後，我們就莫名其妙地回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最開始的時候，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會知道回家的方法嗎？因為我不是第一次進來了，我經曆過，所以我知道。

“可是後來，後來我就聽說他們都死了。我特别害怕，我怕我也會死，但是我一次次的穿進書裡，又什麼都做不了，平白轉了一圈，然後一次次地回到現實。

“那天，我看見餘明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所以我就更害怕了。哥哥你知道的，我膽子小最怕鬼了，我那段時間每天都在做噩夢，他一消失，我就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我怕我有一天也會像他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甯願在現實世界跟你死在一起……”

說着，林之珩移動膝蓋往前湊近，急切又渴求地仰首，“哥，哥哥，你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求你抱抱我。”

方玉回怔在原地，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兀自消化着這一系列冗雜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