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施雲醒否認得很快,心裡的慌張湧起,一種沒有頭緒的漫天的絕望泛濫。
他又想逃了,他也說不明白再相逢的第一面為什麼是這樣的開頭,或許是測驗斷開的時間是否能粘合,又或者是沒有自信地較真,認定了貢景總有一天會離開,那麼相逢就沒有必要了。
施雲醒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是個怪物。
像個嚼不爛的砂礫,貧瘠乏味,想看他的一顆心要把重重的厚岩層剝落。
“隻這樣一句就夠了。”貢景手攥緊。
施雲醒側臉總有一種朦胧捉不透的情緒,月輝或者潮汐都能形容這種若近若遠的美感,貢景視線落在施雲醒的臉上,觸碰到那抹情緒,覺得自己做了錯事,心像是被刀捅了一刀。
貢景:“抱一下?”
施雲醒放下筆記本,腿支在沙發皮面上,伸手很輕地抱了一下貢景。
胸膛交換的體溫,這個擁抱一下子有了無形的重量。
在貢景的耳邊後,有很硬的青色發碴子,施雲醒手落在背上很輕的環住,貢景發梢的水砸在了他的手背。
“去國外是對你正确的選擇嗎?”
這句問句很輕的落在貢景的耳邊。
貢景喉結艱難地動了兩下,“是。”
高中時期的貢景有沒任何承諾的能力,拼盡了一切縫補錯過的知識,也很難走到那個能夠和施雲醒并肩的高度,他必須要更快更快地籠絡一筆巨大的資金,能夠抗擊大量風險的資金。
這樣他和施雲醒才能有一起的未來。
“睡了。”
施雲醒松開了手,拿着電腦回了房間。
施雲醒倒在床上,心想,隻這一個問題也夠了。
少年時期的貢景沒有所求沒有願望,他的父母總是說貢景該從這個世界消失,是個禍害,說久了,似乎連貢景也認定了這個結局。
如果有一天貢景所求光明遠大選擇離開沼澤,為了活的更好而選擇分别,那是一件好事情。
貢景沒有錯。
是他太卑劣,占有太深,所以正當的離别就被他當做了抛棄。
施雲醒再怎麼理解原因,都無法突破内心對自我的保護機制,抛棄就是抛棄。
他權衡不了人際關系相遇又離别的對錯是非,施蘊後續想給他打生活費也被拒絕了,他認定長痛不如陣痛,有斷裂危險傾向的關系就要斬斷地徹底,藕斷絲連隻會制造淩遲的痛苦。
他是塊石頭。
可眼淚還是會落下。
施雲醒鼻腔泛起溺水的酸澀感,淚珠順着眼眶滑落在鬓角,他洗了把臉,手撐着洗手台對視着鏡子,裡面的他怯懦不甘敏感卑劣,沒有人會喜歡他。
施雲醒打開手機掃了一眼機票,最晚出發能趕上人工智能大會開幕的時間,就是明晚。
他設想一個事情,總是悲觀主義,指向最壞的結果。
明晚貢景就會離開,施雲醒認定。
*
第二天早上,貢景起得很早,施雲醒起床的時候,貢景已經把早餐準備完畢了。
考慮到客人的口味,早餐的品類很豐富,有蒸的包子餃子,南瓜小米粥還有拌米粉。
施雲醒吃早餐很安靜,濃長的睫毛依順地卷翹着,雙眼皮泛着淡淡的粉,連着下眼睑那顆棕色的痣都透着一種乖巧又安靜的美感。
貢景看施雲醒吃飯,覺得幸福,又在想施雲醒是不是哭過了。
“好吃嗎?”
施雲醒極輕地點了一下頭,回避過多的溝通,說了謝謝,就清理了桌面的碗回了房間。
等到約好的時間,施雲醒才從房間出來。
貢景默不作聲地仔細地把施雲醒從頭到腳看了一眼。
滿福穿着登山小靴子客廳裡蹦蹦跳跳,把小鏟子寶貝地抱着,挎着小籃子很開心。
胡景湘倒了一些防蟲液抹開在滿福的手臂,看起來已經照顧小孩已經很熟練了。
喂了滿福兩口水,等向導一到就進山了。
民宿對面就是進山口,這兩天沒下雨,上山并不太吃力。
胡景湘摘了半筐就沒摘了,拿着手機對自然的森林草木拍照,又給滿福拍了幾張照片。
滿福挖得很勤懇賣力,每挖一個就把蘑菇擦得幹淨才放進框裡,挖了小半筐,她抓住向導阿婆的籃子問能不能看。
向導阿婆覺得她可愛,把籃子放低給她看:“這些都是山裡好吃的蘑菇。”
滿福看完卻很失落,說完謝謝,小聲問:“有沒有吃了可以長大的蘑菇呢。”
向導樂了:“有啊。小娃子認真吃飯都會長高的。”
滿福搖了搖頭,繼續揣着籃子挖了起來。很快一筐就挖滿了。
貢景見施雲醒似乎心情不好,擰開民宿泡好的檸檬水遞給他。
施雲醒怔然地盯着水,接過去,小聲地說了聲:“謝謝。”
貢景盯着人喝完,又把水瓶接過自己喝了幾口,背在身上。
兩個鐘很快到了,回去的時候滿福很失落,對衆人說:“不對不對!”
“我沒有找到那朵蘑菇。”
她越說越傷心,瓷白的小臉上淚珠子一下子崩了出來,她“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我還要挖!”
往沙地裡直接一坐,不肯走了。
胡景湘直接施展了長姐威嚴,眉毛一豎,冷聲:“數到三,給我起來!”
“三。”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