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遇半眯眸子:“你們不是北遼人,是大周人。”
一絲慌亂從那人眼中流露,握住沈令言頸側的手一瞬有些松。
蕭遇眸光一縮,箭離弦直逼沈令言面門而去。
卻見沈令言往後一側,箭從面前飛過,直中蒙面之人。
接着她跑了數步,往前一躍,蕭遇飛身接住。
沈令言撲在蕭遇懷中,捂着心口,急道:“蕭長儀,對不起,我不知他們拿我來引你。”
蕭遇輕拍了拍她,安撫道:“沒事了。”
蕭遇将她拉到馬上,策馬離開。
沈令言:“我們如今去哪?”
“青龍谷。”
“青龍谷!”
“嗯,我們去與大軍彙合。”
“可是”,沈令言急道:“他們設計在青龍谷射殺你。”
“不對”,沈令言的大腦忽然清明,“剛才的射殺如果不是青龍谷,那去了青龍谷的就是那個人。”
“哪個人?”
“與你極為相似的人”,沈令言忽然心一驚,“如果投降的不是你,那會是誰?”
聽到“投降”二字,蕭遇眸子泛起波瀾
“是他!他們是打算将你射殺,卻讓那人投降,誣你清白!”
沈令言說出時嗓音都在顫動。
千裡駒飛奔迅疾如風。
漸漸地勢越來越低,水草豐茂,血腥味越來越濃。
前方硝煙四起,人影混亂,草地上屍首累累,鮮血橫流。
沈令言與蕭遇驅馬往隊伍前方而去。
卻見劍芒刺眼,亮光朝謝微砍去,沈令言跳下馬,以長槍相抵,幫謝微避開了。
謝微回頭,見是她,喜道:“阿言,你回來了!”
臉上是一抹他人噴出的鮮血。謝微抹了一下,越抹越髒,卻毫不在意,隻道:“回來就好。”
“嗯”
并肩作戰,又殺了幾個北遼人。
忽幾支利箭射來,悶哼一聲,箭羽射進擋在沈令言身前的謝微的肩胛骨内,沈令言将其摟住,“你怎麼樣了”
謝微眉眼強壓疼痛,咧起嘴笑道:“沒事。這是小傷。況且。”
她還在開着玩笑:“就算要了我的命都行,你還有情郎,我可沒有。”
沈令言瞪了她一眼。
此時卻聽見冷冷的一聲,卻穿過了所有人的耳膜:“我等願降。”
不。
沈令言隻覺得一直發疼的心口突然縮緊,更疼了。
沈令言回過頭去,尋那聲音,卻見那鬼臉面具之人早已從馬上下來,跪在草地上,伏下身,又道了一遍:“我等願降”
神武營的人忽然嘈雜不已,謝微也怔住了,喃喃道:“他在說什麼?”
忽而氣從喉間湧出:“我們可不願意投降!”
沈令言望着那個跪下去的人影,那不是蕭長儀,蕭長儀呢,蕭長儀剛剛還與自己騎着馬,他一定不同意投降的!
他在哪?
忽然她怔住。不對,她的心口一直泛疼,那蕭長儀早在那時就受傷了。那如今……
忽地銀光飛舞,亮過她的眼眸,熱血噴薄而出,灑在了她的臉上。
身旁的謝微被人砍斷了頭顱。
“阿微”,沈令言失聲大叫道。
她隻覺得世界瞬間安靜。
霍成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接住謝微綿軟的軀體。
她環視着四周,身旁的人好像很躁動,一些人丢了兵器跟着跪了下去。一些人他們的唇角蠕動,好像在說,我們不願意投降。
又是一陣銀光射過來,許多箭射過來,沈令言被張馳推開。
他嘴唇張着,卻不知道說了什麼。
沈令言踉踉跄跄。
回過頭看去,卻見霍成倒在血堆裡,張馳也是。
她腿腳突然發軟,退後幾步,眼角卻發現絨絨那隻白兔在草地上直竄,她邁着虛浮的步子跟了上去。
卻見一個壯碩精悍的漢子騎在馬上,拖行着一具屍體。
那夜行的裝扮滿是血痕,那縷紅纓,是蕭長儀!
他面上的鬼臉面具早已被揭去,卻面容盡毀,連眼睛也被挖去,隻剩兩個空洞洞的眼眶。
絨絨沖了過去,利齒咬住了拖行的繩索,卻被那人刀劍一挑,死在了蕭遇旁邊。
“絨絨!”
沈令言眼淚湧了出來,呼喊卻是無聲。
馬上之人覺得無趣了,收了手,将屍首棄在草地上。又疾馳着往大軍前線,高聲喊道:“我等不追随叛國之将,我等誓死不降。”
“我等誓死不降”的聲音響徹青龍谷。
沈令言跌跌撞撞跑過去,顫着手将蕭遇的屍首抱在懷中,“蕭長儀,你醒醒,我們還要破幻境。你不可以死在這裡”
懷裡的人早就沒了反應。
她回過頭望着大軍,卻見那個投降在地的人,此時早已卸下面具,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她止住了淚,從懷中拿出馭魂笛,放在蕭遇屍首身旁,跨上了馬,從屍首堆中彎腰一取長槍,直沖僞裝的人而去。
一杆長槍飛刺那面具之人,穿透了他的心口,留下槍頭的紅纓飛舞,那人不敢置信的擡頭望向她,倒在了地。
宋進冷冷瞥了一眼,手執巨斧,朝沈令言砍去。
此時卻忽然陰雲密布,天迅速黑了下來,寒風大作,攜着雪而來,逼着宋進停了手。
一陣笛聲凄厲響起。
數點鬼火自草原騰空而起,引得人仰馬翻。
沈令言擡頭看過去,卻見謝微、霍成等陰魂帶着笑漸漸飄起,如天燈一般,往天上漂浮而去,口中仍絮絮叨叨的同她說話。
“沈令言”
沈令言看過去,卻見是蕭長儀帶着笑,朝她伸手。
“我們走。”
沈令言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将手搭了上去,隻覺得身體輕浮,然後失去了知覺,落入一片白茫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