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蹊是在高二那一年真正覺醒性向的。
天知道他隻是在路過籃球場的時候多看兩眼,午休的時候偷瞄天台幾十遍,走過隔壁班級的時候狀似無意探頭進門視線掃兩圈……怎麼就彎了呢。
少年時期的鹿蹊是有點中二在身上的,和一般少年喜歡的龍傲天主角不同,鹿蹊就喜歡那種勁勁的高嶺之花配角,甚至在日記本裡大肆創作。
一次偶然他看到少年時期的季空青後,瞬間驚為天人,有種次元壁破了的興奮感,經常跟在人身後偷看,以此來激發自己的創作欲。
結果看着看着……高二的某天晚上,就做了不可訴說的顔色夢。
還被……被按着這樣那樣高難度的動作,嘬得渾身上下全是小梅花。
噫!
人類的腿怎麼可能被掰成那種柔軟度啊!又不是馬戲團練柔術的!
由于少年時期的鹿蹊雖然中二但确實純愛,被一連半個月濕哒哒的内.褲吓到鴕鳥逃避,直到高中畢業才緩過來。
不過高中畢業後,他也就沒有再見過季空青。
而現在……
歲月當然在季空青的身上雕刻出不少變化,但又好像本質上并沒有什麼改變。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雨傘的木質傘柄,寬大的傘面将他的肩膀籠罩在内,微微躬身看向車内的鹿蹊。
好似隔絕了外面的雨聲,隻剩下對方禮貌紳士卻難掩關心的聲音。
鹿蹊回過神來。
剛才,他問什麼來着?
要不要一起過去餐廳?
這場突如其來的雨還在下,豆大的雨點砸在前擋風玻璃上,砸在季空青頭頂的傘面上,也砸在了鹿蹊的心尖上。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但卻聽到自己語氣淡定地回應了一聲:“好的,謝謝。”
鹿蹊直到鑽進季空青的傘下,和身邊人肩膀碰着肩膀走出停車場,都還在震驚自己剛才的鎮定從容。
下雨的空氣帶着涼意,季空青是典型的肩寬腰細腿長的模特身材,如果是他打着傘,那一定是雜志内頁裡最出彩的攝影作品。
但現在傘下還有一個鹿蹊。
鹿蹊作為一個不愛運動的畫畫人,雖然肌肉含量差了一點,但身高一米八帶來的大長腿,是他從高中驕傲到現在的優點。
所以現在這把原本罩在季空青頭頂顯得從容的黑傘,變得局促擁擠起來。
鹿蹊不知道季空青有沒有認出自己,那種和高中同學相親的微妙尴尬讓他找不到開口的話題。
而且,或許是因為曾經對季空青心懷不軌,所以……内裡小黃人的鹿蹊真的很怕出口成黃。
他專心盯着腳下,隻覺得停車場通往餐廳的路怎麼這麼長。
所以鹿蹊沒能注意到,從停車場出來後,季空青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眸光深邃,片刻不離。
春日的陣雨來得快,去的也突然。
傘外的雨聲漸弱,兩人也走到了餐廳門前。
兩個人,一把傘。
這讓兩人西裝外套的肩膀處,鏡像似地各濕了一片。
他們走進餐廳的屋檐下,季空青側身收傘。
鹿蹊看着他。
握着傘柄的季空青也看向鹿蹊。
兩人安靜了片刻,忽然齊齊笑開。
“好久不見。”鹿蹊大大方方地一笑,後退一步,朝着季空青伸出手。
因為這場雨,也因為意外的同行,讓本該微妙尴尬的同學相親,變得輕松自在了不少。
或許,和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一樣,這場突然到來的相親,也并不是什麼壞事。
季空青伸手,握住了鹿蹊的手。
他說:“好久不見。”
***
将沾了雨水的傘留在前廳,兩人在侍者的引導下進入訂好的雅間。
鹿蹊很久沒穿過正裝了,這會兒也算是找到一個絕佳的時機和借口,将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了旁邊伸出手的侍者。
鹿蹊喜歡畫西裝,甚至了解西裝的各個配件,比如袖扣比如領撐比如能玩出各種花活的襯衫夾——但他不喜歡這種充滿束縛的東西穿在自己身上。
他平日裡還是習慣穿的舒适散漫,再搭配那張臉,走出去怎麼看都是膠原蛋白大學生,不過西餐廳這種場合,又是相親,到底還是穿的正式一點比較禮貌。
鹿蹊擡手解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整個人一下子舒服多了。
轉身後,就看到同樣脫下外套,但白襯衫扣子還規規矩矩扣到最上面一顆,一看就是把禁欲克制做到完美的季空青。
不愧是季空青。
在鹿蹊的印象裡,季空青從初中開始,就是事事第一,處處完美,情緒極度穩定的存在。
——就連路過看到騎在牆頭準備逃學的他,都四平八穩一點意外都沒有。
咳。
鹿蹊回憶起自己的糗事,沒忍住擡手摸了摸鼻梁:“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我其實挺意外的。”
季空青走過去,幫鹿蹊拉開桌邊的餐椅,手腕間的袖扣在燈光下閃過微光:“意外什麼?”
鹿蹊說了謝謝,在餐桌後落座:“總覺得以你的性格,不應該會相親才對。”
但季空青就是出現在這了,還是和他相親。
……對哦。
和他相親。
鹿蹊這才意識到什麼,目光驚詫地看向坐在對面的季空青:“你……也喜歡同性?什麼時候……?”
初高中兩人都在同一所學校,季空青一直是風雲人物,但鹿蹊卻半點沒聽到過關于季空青性向的風聲。
而且鹿蹊努力回憶初高中時期的季空青,怎麼想都覺得至少高中時候對方還是直男。
難道是之後上大學發現的?
桌對面的男人擡手解開外套的一顆紐扣,換了坐姿,雙手微攏搭在交疊的腿面上,垂眸輕聲回答:“高中就是了。”
“好巧,”鹿蹊腦子一抽,再次脫口而出,“我也是高中。”
雅間柔光下,季空青的神情流露出一絲古怪,但很快,就模糊在溫和的笑容裡。
……
季空青的坐姿端正優雅,儀态之漂亮看在鹿蹊這個畫畫人的眼睛裡,引誘得他手指蜷縮,頗有些手癢難耐。
“你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就像是等比放大了一樣,隻是更成熟了些。”
鹿蹊率先抛出話題。
“我是不是變化很大?”
“還好。”季空青努力讓自己的視線不要太過灼熱,盡可能壓着語氣順話題聊天,“頭發顔色很漂亮。”
比起初高中時期就是一副竹雅君子,隻可遠觀的季空青,鹿蹊的變化的确很大。
少年時的鹿蹊可以說是那種标準的乖乖小少爺,不長不短不燙不染的頭發,永遠幹淨得體的校服制服,在學校的人緣很好,但也沒太大的存在感。
可現在的鹿蹊,雖然還是那張不笑不說話看着就乖巧的五官,但染淺的發色和紮起的狼尾,無疑展露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鹿蹊轉頭向一本正經的男人展示腦後的小辮子,轉過來時眼角眉梢都飛着笑意:“學藝術嘛,總會有一些變化。會覺得不好看嗎?”
“當然不會。”
季空青頓了頓,認真看着鹿蹊。
“很适合你,很好看。”
鹿蹊被季空青透過鏡片投過來的專注認真目光燙了一下,桌下的手指小小摳了摳腿面。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