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的月亮爬上樹梢,中秋家宴結束了。袁富、袁貴攙扶着喝得醉醺醺的袁大江,一家人熱熱鬧鬧地離去了。袁鲲留下來和袁大山、袁鵬繼續閑話。
袁錦悅早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蜷縮在小闆凳上。
文莉君心疼地給她擦幹淨煤灰灰的小臉和小手,拉着她坐上廚房的小飯桌。悄悄問她:“餓了吧,幹嘛不墊墊?”
袁錦悅搖了搖頭,母親忙得水都沒喝,自己肯定舍不得先吃。
田秀芬在殘羹剩菜中挑挑揀揀,鴨子還剩下半個鴨腳、一個鴨屁股和看不出來的邊角骨頭。紅燒肉裡隻剩紅蘿蔔和配菜大蔥。剩下的半塊月餅切兩半,湊了一小蝶放在兩母女面前。
香腸臘肉還有一些,但是這兩樣不容易變質,田秀芬鎖進了碗櫃。
“這燒肉湯汁很下飯,我倒米飯上吧。”奶奶似乎十分貼,把殘湯剩飯攪和了一下。
忙活了幾個小時,母女倆隻有一碗湯汁泡飯,菜碟裡全是别人吃剩下的邊角料,還真是老袁家的傳統神操作。
以前的袁錦悅隻要有飯吃就可以了,甚至會覺得今天的肉湯算是一種節日幸運。
可重生的袁錦悅忍不了,她知道這是赤裸裸的歧視和虐待。眼看着傻白甜媽媽伸手接過飯碗,她站起來直視田秀芬,奶聲卻不奶氣地說:“奶奶,我餓了,我要吃肉。”
“這不有肉嗎?”田秀芬用筷子扒拉着碟子裡的鴨腳和鴨屁股。
“碗櫃裡臘肉香腸還剩了不少,給我吃吧!”袁錦悅眼瞅着田秀芬的笑容凝結在嘴角。
文莉君吓得趕快拉住閨女,想讓她坐下,可袁錦悅漲紅了小臉,挺直了腰闆,就是不退縮。
“你一個小孩子,吃那麼多鹹肉幹嘛?鹹的吃多了口渴,晚上一個勁兒想喝水,水喝多了會尿床。”田秀芬用話糊弄吓唬小孩兒。
“小孩子生長需要蛋白質,我媽媽忙活了一晚上,也不能吃這點殘湯泡飯。”袁錦悅可不接受忽悠。
田秀芬皺起眉頭:“你懂什麼,你媽準備懷老二,要吃得清淡些。什麼蛋白質,聽都沒有聽說過。誰教你的?”
“老師教我的,最好的營養物質就是蛋白質,簡稱肉類。老師還說了,一家人應該平等相待。簡單點說就是你們吃什麼,我們吃什麼。
可明明家裡有肉,連客人都能吃,為什麼不給我們吃?”袁錦悅揚起小臉望着田秀芬,用孩童天真的語氣刺穿謊言。
“你一個小娃兒憑什麼吃家裡的肉?有也不是你吃的!”田秀芬的權威被挑戰,氣憤地舉起了手掌。
文莉君驚呼一聲抱住了袁錦悅:“媽,孩子年紀小不懂事,她隻是肚子餓了想吃點肉。您說得對,您是為我們好,您别和她一般見識。是我沒把孩子教育好,我會好好說她的。”
“你覺得她能說出爺爺奶奶吃什麼,她就該吃什麼的話,她還年紀小?”田秀芬的手拍在了桌子上,嘭的一聲,驚得屋内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這就是你送幼兒園造的孽,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不學着聽話孝敬長輩,在家鬧着要吃肉,白白花了這些錢,一個月20塊呢!
死娃兒,你媽不給你交這些學費夥食費,家裡就能給你吃肉!你想吃肉,明天就去退學。這幼兒園有什麼好上的!小小年紀就學着頂嘴,還想吃肉,你配嗎?賠錢貨。”
“你說對了!我上不上學,你都不會給我肉吃!”袁錦悅的身體畢竟還是孩子,在田秀芬的怒吼下條件反射般地顫抖起來。
可是她拼命控制自己,擡頭挺胸絕不後退。重生一次,可不能再被你欺負!
她口齒伶俐地争辯着:“我們家,媽媽掙的錢最多,她憑什麼不能吃點好的?不吃肉怎麼幹活兒?你不讓我媽吃肉,還要我媽掙錢,就是虐待!虐待婦女兒童,都是違法的!”
“你,你,你……這是不是你教的?文莉君,膽子肥了,敢和我作對!哪家孫女敢和奶奶頂嘴的?”田秀芬說不過袁錦悅,蠻橫地指責文莉君。
文莉君隻能搖頭,她也不知道孩子為什麼說這些話。
“老大,你給我滾過來,看看你娶的好媳婦,養的好閨女。我老婆子這麼辛苦做的晚飯不吃,還嫌東嫌西!”
袁鵬早就在外面聽見了,一陣風似的進來抓袁錦悅。文莉君不放手,袁鵬就拖着文莉君一塊兒往屋外走:“不想吃就别吃,跟我回房間去。”
文莉君緊緊護着袁錦悅,一個勁兒地求饒:“孩子她爹,别和娃娃一般見識。媽,我錯了,您原諒我吧。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什麼都不好!娃今天在幼兒園身體不舒服,給她一口米飯吃吧!”
“我看不見得,這死娃兒說出了你的心聲吧!你對我們老袁家,心懷不滿呢!”田秀芬抄着手站在廚房門口,堵住了屋裡的光,她的臉在黑暗中無比猙獰。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文莉君有口難辯、聲淚俱下,她被袁鵬推搡到了院子中間,兩母女跪坐在地上,如同風中飄零的落葉。
袁鵬本來就對文莉君諸多不滿,正好數落起她來。“我們家哪裡對不起你?你是我高價買回來的,好吃好喝的供着,結果隻生了個丫頭片子,女娃子讀什麼幼兒園,也配上桌吃肉?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掙了幾個錢就敢騎到我們頭上!”
文莉君能給家裡掙錢,袁家人既高興又擔憂。高興不必說,擔憂當然是怕她不聽話了。現在看來,文莉君怨氣很大,借孩子的口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