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的報到結束,大家領了接收證明回各單位辦理手續,過兩天再正式參與入職培訓上班。
下午文莉君轉車去了牛尾村柳神醫的診所,今天牆外沒有排隊的人,院子大門緊閉。門上貼着柳神醫的出診公告,醫生周日看診,周三周日可以憑藥方來抓藥。
好不容易才來一趟,路費也不少,文莉君試着敲了敲門。
抓藥的瘦子學徒出來搭話:“我師傅為了給你們找好藥材,親自上山采藥去了,過幾天才會回來。門口貼了下次看診的時間。”
“師傅,我是昨天上午來的,不小心把藥打翻了,想再買一副回去。不知道行不行,我帶了錢的。”文莉君急切地問。
“你帶藥單子了嗎?”瘦子看面前的女人樣貌純善,思索片刻,決心不放過這送上門來的錢财。
文莉君搖搖頭:“我出門走得急,能麻煩小師傅幫我開一個嗎?”
瘦子伸長脖子左右看看,附近沒有其他人:“藥單子我不能給你開,但我還記得藥名和分量,可以幫你配一副,要嗎?還是三塊錢。”
昨天的藥錢包含了問診費,今天也要三塊就有點坑人了。可為了彌補,文莉君還是摸出包裡的三個一塊錢遞過去:“可以的。”
“那你别守着大門,免得人人都來找我開藥,你到處去轉轉,十分鐘後再來!”瘦子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文莉君的腳剛跨出竹林,想起女兒曾經說自己死前吃的就是這個藥。鬼使神差的,她折返回來,悄悄貼在門縫上朝裡面張望。
瘦子正在敞開的藥房裡抓藥,嘴裡念叨着:“又來一個傻的來開藥,我們連藥都不夠了。”
“師傅去進貨了嗎?院子裡的胖學徒問道。
“是啊,去鄰省的藥材批發市場了。想生兒子的人太多了,想虧本都難。反正就這幾味藥材,我都記住了,多點少點也沒啥關系。哎,今天賺的錢我不告訴師傅,我們拿去吃鹵鴨子。”瘦子高興地随意抓着藥材。
“好呀!”女學徒拍手站起來。“我也來幫忙。趁師傅回來前,賺他幾筆。”
文莉君忍了忍,沒有聲張。她退出竹林轉了一圈兒,回來重新敲響了院門。
瘦子開門遞給她一包藥,然後看見了她手上的傷:“你受傷了呀,那暫時不要吃這藥。這藥活血化瘀,對外傷不好。”
文莉君疑惑地看看自己手上的紗布,提着藥離開了。
她帶着藥回家藏好,隻對田秀芬說神醫的徒弟建議她手上的傷好了再行服藥。
田秀芬眼神疑惑,但是并沒有說什麼。晚飯後,她和袁大山去看望曹雲,一去就是兩個小時。回家後,田秀芬不斷地訴說老二兩口子生活條件艱苦,房子小,不适合生孫子。
最主要的是她不陰不陽地在院子裡大聲誇獎曹雲:“還是老二媳婦聽話,一服藥已經喝了大半了,這回鐵定生個孫子。我要多存點錢,給我的大孫子留着。”
袁鵬走進來靠在床上半躺着:“你可聽到了啊,老二一旦生下兒子,你我可沒地方住了。”
文莉君在窗下刺繡一個棉布枕套,田秀芬的朋友點名要的抱魚胖娃。她隻能裝作沒聽見,平心靜氣地繼續手中的工作。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去蜀繡廠申請一間宿舍呢?與其被趕出去,不如自己先出去。
袁錦悅坐在母親旁邊看書,她借了好幾本《大衆醫學》雜志,正在裡面逐條查找。
她擡頭瞥了一眼,母親雖然沒有明顯的情緒,但也沒有言聽計從。沉默不合作,已然是母親現階段最大的反抗。
袁錦悅滿意地拍拍媽媽的腿,不錯不錯,知道有些話能聽,有些話聽不得,有了自己的判斷和想法。
隔天去合作社辦理離職手續,王社長對三個繡工很慷慨,讓财務按半個月結算了工資,還另外發放了20塊錢的獎金。
這是計劃外的獎勵,文莉君把工資和獎金分在了不同的口袋裝着。這工資交一半,這獎金是要留給女兒的。
王社長說了些祝福的話,最後告别:“合作社就是你們的娘家,常回來看看,有業務還可以大家一塊兒做嘛!”
文莉君和劉卉、張娟到車間和同事們辭别。大家喜笑顔開,互相說着恭維的話。
最支持徒弟們考蜀繡廠的楊心,此刻卻很傷感。她拿出三個搪瓷杯:“蜀繡廠是新修的水泥房子,房間都是大空間大玻璃窗,冬天會很冷的。我們繡工的手可不能凍壞了,拿去暖暖。”
張娟哇的一聲哭出來,抱着楊心直說不去了。劉卉和文莉君在旁邊跟着掉眼淚。
楊心摸着張娟的頭,牽着劉卉的手,看着文莉君:“師傅快退休了,以後幫不了你們三個了。卉卉精明能幹,娟兒是個潑辣不吃虧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莉君。一點兒都不像我們巴蜀女兒,太柔弱了。”
三個姑娘聞聽此言都笑了。
張娟立起身子:“師傅,您可真偏心。我算是聽懂你的話了,讓我和卉姐到蜀繡廠也要關照她嘛。”
劉卉笑着說:“師傅放心,我們三個一定會互相幫助,團結一緻的。”
老師傅笑挽着愛徒張娟的胳膊:“瞧瞧,還是卉卉會說話。莉君手藝好,沒辜負我對她的期望,第一次考核就拔了頭籌。你們請教她的時候多着呢!大家互相幫助,不吃虧、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