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抱了一小捆油布回去先,太多拿不走,路上還買了一籃子貓頭筍,筍是山裡挖的,眼下價錢便宜。
到了家,林秀水叫小荷剝筍,她去洗衣裳,還要把昨日的布頭給洗大半。在這裡曬衣裳很不方便,隻能曬在她屋子裡的屋檐下,要不就把竹匾勾在窗戶邊,布頭全攤在竹匾上頭。
但要防河風吹走布,林秀水還是在院子裡支了竹竿,把布挂在上頭。
今日不出攤,她補小荷穿破的衣裳,又嫌棄人家,“你怎麼這麼淘,這膝蓋處就沒有好的。”
小荷裝傻不說話,她跟隔壁張鐵生玩磕頭把戲,給魚磕頭,給老桑樹磕頭,給蠶神娘娘磕頭。
“還有你這鞋,髒得跟下過田一樣。”
小荷這回狡辯道:“沒下田,我就在水窪玩。”
林秀水半點不信,她洗了鞋,又燒鍋煮水燒筍,等焖飯的工夫,開始納鞋底,準備做貓頭鞋和虎頭鞋。
這時門外有人喊,原是張木匠終于把她定的寬木闆送來了。
這寬木闆比門矮一截,用的雜木,很輕,沒有上桐油,摸着毛糙糙的,她還得自己再刷一遍桐油,桃木尺倒是漆過了,摸着很滑手。
還有針夾和線闆,竹木的,反正挑不出太大的錯處,裁縫工具總算齊全了些。
林秀水縫着鞋,王月蘭從外頭回來,剛進來便道:“怎麼一股筍味。”
“我路上看見筍便宜,買了些。”
王月蘭将手從門後面拿出來,高高舉起籃子,“正好,我看這筍便宜,也買了一大籃,有得吃了。”
她們兩個都能吃筍,小荷哭喪着臉,她最讨厭吃筍了,會麻嘴。
“慣得你,别人想吃還沒得吃呢,”王月蘭才不搭理她。
又問林秀水,“從哪拿的這麼多油布?”
“桐油作裡來的,要我裁油布手套呢,”林秀水回她,拿了兩條長闆凳,準備把寬木闆架上去,将剩的桐油底用刷子刷一層,等明日晾幹會好很多。
第二日她起來看,這木闆不糙手勾絲了,同王月蘭一道搬桑樹底下,用長闆凳架起來。
這下小攤成大攤,擺了一疊布頭,桃木尺,要用的布袋,針插,剪子,看上去很齊全。
至少比之前那小桌好,但凡大一點的衣裳要改短,全得拿回去改。
“這桌子好,寬敞,”住對岸的打水娘子過來,手裡拿了件衣裳,是件細麻布做的長褙子。
打水娘子說:“我聽人說你年紀小,但手藝頂好,我才過來尋你的。”
“你先給我把這衣裳改成短褙子,改完這裁下來的布再做個包,加一條系帶能背的,你能不能做?”
林秀水站起來,把這衣裳在打水娘子身上比了比,确定好長度,她才說:“能做,改短三文,做包的話五文,不過這顔色偏素,全用的話不免寡淡,不如在我這挑塊布頭,我給你縫在前頭,隻要兩文。”
她這擺出來的布頭,全是耐看不出錯的,淺綠、青藍、淡紅,跟偏白的色都能搭得上。
打水娘子一見這色,倒是着實心動,隻要兩文錢,她一張張拿起來細瞧,最後加了四文,要淡紅的做兩面,給了十二文。
這要的稍久些,林秀水端了把椅子給打水娘子做,自己拿過褙子裁衣,她裁衣快,有了桃木尺後,裁得更直,下剪子半點不猶豫。
剪下的一圈長布,她先跟打水娘子确定做包的大小,還剩一部分,她說:“我給縫兩條紅色邊條,娘子你拿回去做包布,包發髻用吧。”
“這哪好意思,耽誤你工夫。”
林秀水聞言道:“不耽誤,你帶着好就行,不然做個手帕也成。”
她取出線,繞在針上,用殘留的短線一拉就帶過針眼裡去了。
林秀水同打水娘子閑聊間,褙子縫好了邊,人家要的包也做好了,做了個翻蓋,淡紅色的,她還用布剪了小花,補繡上去。
打水娘子一試,褙子長短合适,這包挎在腰間也相配,大小也叫人喜歡,還白得這包布,她滿意得不得了。
“下回還到你這來改,不上對岸胡三娘子那去了,”打水娘子這樣說,她瞧了又瞧,穿着改好的衣裳便歡歡喜喜走了。
林秀水把銅闆串好,她用布一點點擦掉上頭沾的布屑,這時李巡欄來了,他大步跑來,“小娘子,那襖子做好了沒?”
“好了,巡欄你瞧瞧,”林秀水把布袋裡的襖子拿出來。
她将绗縫過的絲綿縫在了裡頭,外頭完全看不出來,穿過才知道,這衣裳再也不會絲綿跑得東一塊西一塊的。
李巡欄壓根看不出來,他隻要襖子面沒破就行,反正對此也很滿意,“你這手藝沒話說,我家這貓算是逃了一劫。”
他爽快給了錢,隻是猶豫着沒走,林秀水哦了聲,“我沒給錢是不是?”
“害,不是這事,但你确實也沒給錢。”
林秀水就知道,她先交了兩文錢,拿了張戶稅單子。
“哎,舒坦了,”李巡欄感慨,這不收錢心裡總有點空落落的,收了錢才好說正事。
李巡欄說:“你上回不是問我,南貨坊那邊有什麼地方能叫你去擺個攤的,還真有個地。”
“隻不過不是白日裡,是酉時邊上到夜裡。”
“那地段還不錯,兩個時辰五文商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