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男站在舞台上,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提起話筒微微傾身,試圖再次引起在場衆人的注意:
“各位賓客,請先放下手中的筷子,聽我講幾句——”
他話音剛落,台下依舊熱鬧非凡,甚至比剛剛更為混亂。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勸告。反倒是某種貪婪的氣息在空氣中悄然蔓延,衆人雙眼發紅,低頭搶食的動作愈發激烈。
有幾桌甚至開始因為菜品分配不均而起了沖突,筷子、勺子飛濺,碗盤被掀翻在地。
“讓開!那盤是我先看到的!”
“誰搶我魚頭我跟誰急啊!”
叫罵聲此起彼伏,人與人之間的推搡不斷,争搶之間更是沒有顧及任何人。就在這混亂中,一隻抓筷子的手突然擦着千穗裡的臉揮了過來,下一秒,一隻盛着食物的盤子被狠狠抛了出去。
“千穗裡小心!”釘崎野薔薇出聲喊道。
千穗裡眼疾手快,一個側身,堪堪避過了那飛來的盤子。
“啪——!”
瓷盤摔在她腳邊,碎成了一地的鋒利殘片,但詭異的是——這清脆刺耳的聲響,在這嘈雜如市場的宴會廳裡,竟像是沉入湖底的石子般,毫無波瀾。
她緊緊捂住胸口,冷汗順着背脊滑下,耳邊全是咀嚼、咕哝、杯盤碰撞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她以為舞台上的西裝男會像之前那樣繼續保持微笑、不動聲色,可當她擡頭望去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渾身一緊。
西裝男的臉,變了。
他的眼神卻暗沉到了極緻,嘴角也不再揚起笑意,反而低垂着,像是在極力克制什麼情緒。
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站在那裡,死死地盯着底下躁動的賓客們。
而那位灰衣男子依舊在宴會廳中來回穿梭,舉着手、揚着聲維持秩序,卻依然沒有人聽他,仿佛他存在于另一個世界。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後門再次被推開了。
一隊服務員端着新一輪的“菜肴”魚貫而入。
千穗裡第一反應是又上一道菜,便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可這一眼,讓她差點把早飯都吐出來。
那盤子裡根本不是菜。
是一片片薄薄的皮。
光滑、細膩、泛着不自然的油光,像是剛剝下來不久,有的邊緣甚至還有未處理幹淨的血漬和碎肉。
“嘔……”
千穗裡下意識捂住嘴巴,整個人差點退後幾步。胃裡一陣翻湧,眼前浮現出那張盤中皮的樣子,越想越惡心。
“沒事吧?”伏黑惠立刻拉住她的手,将她護在身後,目光警惕地望向那些服務員。
“……那是……什麼鬼玩意兒……”釘崎野薔薇也皺着眉頭低語。
“你别跟我說……那是——”
“别說。”千穗裡趕緊打斷虎杖悠仁的話,聲音都在顫,“我真的……要吐了……”
她死死盯着那些菜盤,不敢再看第二眼。可那些賓客卻沒有半點遲疑,像是根本沒看見裡面的東西,一臉興奮地伸出筷子,夾起那一片片光滑的“皮”,送進嘴裡。
千穗裡轉過身去,臉色慘白。
“這是宴席?”她喃喃低語,“……還是地獄……”
伏黑惠打量了一圈四周,目光犀利地掃過一張張餐桌。他很快注意到了一件異常可怕的事——那些賓客桌上的飯菜,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變成了剛剛服務員端上來盤子裡的“皮”,一模一樣的質地,一模一樣的油亮觸感,就連那種泛着詭異光澤的顔色,也一絲不差。
但更詭異的是——沒有一個人察覺到變化。
他們還在吃,甚至吃得更歡了。一個個低頭扒飯,筷子飛快地往嘴裡送着那些不知名的“皮”,嘴角流油,臉上卻是滿足得幾近狂熱的神情。
伏黑惠的神情徹底沉了下去,他低聲提醒了幾人一句:“看餐桌。”
千穗裡順着伏黑惠的提示望過去,隻一眼就愣住了。她的胃又開始翻江倒海了。
釘崎野薔薇皺起眉,低聲嘀咕:“我看着都要吐了……他們怎麼還能吃得下去?”
“他們的反應,好奇怪啊。”千穗裡皺緊了眉頭,眼神裡充滿了警惕與不安,“明明吃的東西那麼……那麼惡心,但他們卻像根本不覺得一樣……”
虎杖悠仁緊盯着最近一桌,那幾個賓客正你争我奪地搶着夾菜,嘴裡塞得滿滿的,連說話都含糊不清,嘴角挂着油,牙齒間夾着發着光的“皮”,有個甚至一邊笑着一邊流口水。
那貪婪的模樣,簡直像是地獄裡的惡鬼。
“這是……中了什麼咒嗎?”釘崎低聲道。
千穗裡不敢再看,她轉開視線,但不由自主地擡頭看向了舞台中央的西裝男。
下一秒——她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們快看舞台!!”她聲音猛地拔高,眼睛死死地瞪着那個男人。
其他幾人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齊齊瞳孔地震。
那個先前還西裝筆挺、梳着大背頭的“新郎”,現在……根本已經不是人了。
他整張臉潰爛起泡,皮膚鼓起不自然的腫塊,表皮泛着詭異的亮光,就像是被泡在油水裡發漲了似的。那張臉仿佛快要裂開,露出下面濕滑的肌肉和鼓脹的血管。
他的眼睛變得細小而鼓脹,鼻子幾乎塌陷,嘴巴裂得老大,嘴角挂着黏稠的涎液。整個人的輪廓都變形了,身形矮胖、腿短,四肢的比例完全不符合人類的結構。
他已經不是人了。
“……這是□□吧。”虎杖悠仁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說出口。
“是的,而且是穿着西裝的□□。”釘崎野薔薇咬牙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