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曆了漫長的,猶如一個世紀都匆匆過去的昏沉之後,初笙是從一陣熟悉的劇痛中醒來的。
先是從靈府開始由内而外産生一種極度的熱,熱的她口舌俱燥,心火生旺。而後是前所未有的冷,如墜冰窟般刺骨生寒,幾乎将靈魂都凍的透徹……
就像她一開始試圖修煉合歡宗心法時,那種近乎撼動藏在靈魂深處道韻碎片的痛楚。
這種難忘的經曆就像一擊重錘,立刻讓她從昏沉中脫離出去,原本迷離的神志瞬間便清醒過來。
初笙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穿着法衣,浸泡在放滿了各色藥材的玉池裡。
漆黑的藥湯在她的注視中開始慢慢褪色,失去藥力的藥材被一隻冷白的手撚起,而後在指腹間被揉成碎末。
“你醒了?”桂璇說道。
此時的他不再作初見時的少女打扮,而是穿着符合他身份的黑白法袍,初笙能夠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的靈力波動,确是築基期修士無疑。
桂璇今天穿的比昨天要略顯精緻一些,額前佩了鑲嵌着陰陽石的護額,烏黑的發絲間夾雜着幾縷墨綠色的碎發,後腦勺的束發帶上依舊墜了黑白兩色的镂空香囊球,散發出淡淡清苦的藥香。
“你這樣的體質真不像合歡宗的人,倒是跟道宗或者劍宮的那群家夥很像……”
他注視着被碾碎的藥材喃喃道,桂璇擡眼注視着方才蘇醒過來的初笙,神情顯得頗為興奮。
“你覺得冷嗎?熱嗎?痛嗎?這麼快就把藥效吸收掉了,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很奇怪,尚未蘇醒前,初笙很是能夠感受到清晰的痛楚,但如今面對桂璇的問話,初笙卻一點多餘的感覺都沒有了。
除卻合歡同心訣在此刻運轉莫名其妙的再度快了一絲之外,留下的隻有她十分熟悉的,因靈府空虛而産生的幹渴。
初笙若有所思。
她閉目内視靈府,其中原本充盈的靈力在不知何時幹涸成一片荒蕪。初笙下意識捏碎一塊上等靈石,将靈力吸收進經絡,濃厚的靈力卻在進入靈府之前就消失在了身體之中。
——将靈力留存于四肢百骸,而非隻存在于靈府,這是初笙此前無法突破築基時一直在做的事情,如今在兩儀谷竟又将這種做法再次體會了一遍。
不必多說,這種情形定然依舊同她師父雲夢子脫不開幹系。
初笙連着捏碎了十幾塊上等靈石才緩解了經絡的幹澀,待靈府内總算能淺淺積蓄了一層靈力出來,這才對桂璇回答道。
“感覺尚可,沒有大礙。”
初笙将意識自體内抽離出來,重新睜眼看向他。
桂璇在某個瞬間似乎錯覺般看到有奇妙的色彩在她的雙眸中生出,可當他再度定睛看去時,那雙漆黑的眼眸卻又毫無異狀的映照出了他的樣子。
——有趣。
桂璇的眼中頭一次清晰的映出了初笙的影子,來自合歡宗的少女微微蹙眉,似乎正在思索什麼的模樣……
合歡宗啊。
桂璇是知道合歡宗的。
這個法修宗門的門人多是依賴與他人靈肉交融來進行修煉,因為修為不是依靠自身努力得來,在突破時動不動就是小境界兩連跳三連跳,修為進境跟洩洪一樣根本攔都攔不住,與其他宗門相比便顯得格外虛浮。
兩儀谷尋常為合歡宗弟子治療時,大多都是被要求進行能夠美化形體,肌骨生香之類的治療,好更容易吸引其他修士的傾慕,通過與他人雙修或者獲得天材地寶來加速靈府的靈力蓄積,方便盡快破境。
而雲夢尊者的這位弟子倒是反其道而行之,要讓身體經脈更多的吸收靈力,真是着實奇葩,與其說是四處留情的合歡宗門人,更像是在走煉體的路子……
難不成這是一種新的對劍修欲擒故縱的法子?那淩風緻不過區區一個築基期,哪怕對方是劍宮弟子,這也有點太下血本了吧?
桂璇回想起淩風緻那副标準劍修的樣子,不太确定的心道。
莫不是那劍修身上還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過人之處?倘若果真如此,那自己是不是該去接手一下藥廬的工作好一探究竟?
初笙注意到桂璇探究的視線,卻并不打算對此詢問什麼。
從她拜入合歡宗以來,各式各樣的目光就從未間斷過,初笙早已對此免疫到将其直接忽略的地步——
相比起桂璇的目光,她更在乎自己方才感受到合歡同心訣運轉時的明顯加速。
淩風緻此時并不在自己身旁,能夠引發異變的隻有桂璇一人……
到底是自己的舉動有什麼獨特之處,還是桂璇此人也有什麼旁人所不了解的特殊之處?
初笙想了想,主動對桂璇問道。
“既然我已經蘇醒,少谷主也不必在此費心看顧,何不準備前去出席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