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餘日不停歇的飛舟航行後,雲夢子帶着初笙和桂璇再一次回到了合歡宗。
經過十幾天的骨骼溫養,加上一路上桂璇因做實驗心喜而不斷提供的心法運轉加成,臉色紅潤不少的初笙正在給第一次來合歡宗的桂璇做思想建設。
“除了我以外的人遞給你的吃食都不要吃,水也不要喝,聞到奇怪的味道就閉氣,聽到奇怪的聲音也不要好奇的看過去,最好快點離開那裡……”
桂璇不以為意:“我又不是沒有治過你們合歡宗的弟子,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雲夢子沒有去管小輩之間的争議,而是從上了飛舟之後就一直保持的淺眠狀态蘇醒了過來,神色倦怠地走到了飛舟的最前端。
他伸出手指,隔着很遠的距離對着半空中輕輕一劃:
“呼——!!!”
破碎而尖銳的風聲從桂璇的耳邊呼嘯而過,原先天朗氣清的視野被漫天肆虐的黃沙所取代,粗粝的砂子劃過他的臉頰,險些為這位細皮嫩肉的醫修帶來一道劃傷。
地面上隐隐有歌聲傳來,少年下意識低頭看去,是身着斑斓色彩衣衫的男男女女,排成仿佛螞蟻一般長長的隊伍向前走去。
有人扭動着身體、擊打着樂器,在沙漠中載歌載舞,孩童穿梭其中嬉笑歡鬧,駝獸緩步向前鈴聲陣陣,看起來好一番熱火朝天的熱鬧場景。
但……
當桂璇将靈力附上雙眼後再度低頭看去,卻下意識後退一步,被早有預料的初笙一隻手撐住身形,不至于因為失去重心而向後倒下。
“噓,别出聲。”初笙說道。
“……那是什麼?”
桂璇用氣聲發問。
他轉過臉去,看到身旁少女注視着黃沙中一眼望不到頭的皚皚白骨,側臉上流露出的神色中帶着一絲轉瞬即逝的歎息。
“那是海市。”
漠南洲是在上古時期被人打碎後又強行拼回的大洲,經過數萬萬年的演變和無數修士與凡人不懈的努力,漠南洲的整體狀态已經逐漸趨于穩定,漸漸的也出現了與其他大洲一樣繁華的城鎮、商道和坐鎮的修真宗門。
但在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漫漫大漠之中,仍然時不時會閃現出來一些,從某個時光長河的碎片裡掉落進黃沙中的過去剪影——
這種獨屬于漠南洲的特殊現象,被生活在這裡的子民們統一稱為“海市”。
“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故事……許多人在走投無路之時,分辨不出這些過去的幻影,也因此連累了不少無辜的性命。”
“救人是我們醫修的責任。”桂璇打斷了少女的話語,“你隻是法修,不要想太多了,初笙。”
“我知道。”初笙回答。說話間,飛舟已經駛出了這一片突然降臨海市的區域。
雲夢子依舊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再次伸出手,這次是兩指并攏輕點船頭,一層輕而薄的靈力瞬息間便包圍了飛舟——
“待會兒你要抓緊了。”初笙按住了桂璇的肩膀,兩儀谷的少谷主剛疑惑的“啊?”了一聲,下一秒腳下一空的感覺就瞬間提醒了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半空之中,雲夢子便将飛舟直接收起來了!足下沒有可踏之處的三人頓時失去了支撐點,立刻開始向下墜落!
我爹以前跟我吹噓自己當年來合歡宗上門救人的驚險事迹的時候,也沒有說過這個二流法修宗門的進入方式這麼奇葩啊!!
初笙早有準備地把桂璇固定在了自己身邊。足不出戶不知世事的兩儀谷少谷主對于這一套無比陌生,初笙卻早已跟着雲夢子一般駕輕就熟。
她不動如山地帶着桂璇向下墜落,黃沙在此刻像無窮的漩渦一般離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而後,像是某個塵封已久的酒瓶瓶塞被醉鬼粗暴地打開,每個人的耳邊都清晰的發出了“啵”的一聲。
桂璇的視野之中,被突兀出現的漫山遍野的粉霞徹底填滿。
巨大的、好似雲朵一般蓬松而柔軟的花朵伸出羽毛一樣溫柔輕盈的花瓣,将從天而降的三人穩穩接住。
桂璇暈頭轉向地從萬千粉雲的溫柔鄉裡爬了出來,初笙伸手拉了他一把,對他介紹道。
“這是合歡花——桂璇,歡迎來到合歡宗。”
桂璇失去了聲音。
在他面前,巨大的合歡花朵之下所展露出來的,是更加龐大的……不,不能說龐大,這種程度隻能用“巍峨”來形容的,仿佛從上千萬年前起就屹立在此處的參天巨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