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緻并不清楚劍宮已經對他的歸宿做出了決策。
他失神地盤坐在靜室内,環視着屋子裡的裝飾擺設。
——不一樣,和自己離開時完全不一樣,在自己回來之前,有人進來過師尊的靜室。
渡劫期的劍修大能對于自己洞府的防護堪稱嚴密,按理來講,除去他本人之外,唯有他這個親傳弟子可以暢通無阻,盡管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接到召令後便立即回返,卻依然發現了師尊的洞府裡有他人闖入的痕迹……
這個人會是誰?
他的心中一時之間閃過千絲萬縷,紛繁複雜的訊息,卻并沒有什麼結論可以做出來。
盡管劍宮已經盡可能壓下了消息,但淩風緻身為關系最近的當事人之一,劍宮高層依舊向他傳達了一些内幕消息。
不妄劍尊并非隕落于進階雷劫,而是有人蓄意為之,引雷在此,以身入局全誅渡劫期大能修士……并且這個在背後操縱不妄劍尊挑起一切紛争事端的人,很有可能是個魔修!
讓師尊隕落的是魔修,試圖截殺自己的還是魔修,是因為霜華劍被自己帶走嗎?還是另有其他的緣故?
淩風緻并不清楚,他隻能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摒棄心中一切雜念。
在滄浪山脈和兩儀谷之中所經曆的一切,和初笙與桂璇之間的友誼、面對雷劫時的同舟共濟,與現實相比都猶如一場脆弱而美麗的幻夢。
如今夢已經醒了,柔軟與歡欣的情緒此刻徹底自他的靈魂之中褪卻,隻留下堅硬的底色。
現在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在這種突如其來的情形下,他反而飛快地冷靜了下來。
事已至此,自己要做的不應該是反思和回憶,而應當是思考下一步該如何去做。
修真界的殘酷從來都隐藏在暗處,失去了師尊的淩風緻唯有在此番波折之中絕處逢生,他才可能再度擁有同身為尊者弟子的初笙與少谷主桂璇相伴同行的機會。
淩風緻握緊了霜華劍。他想要保留住師尊在劍宮的痕迹,想要保全,現在在宗門當中的一切。
盡管并不知曉宮内會做出怎樣的決策,但身為劍修的他對于自己的未來已經逐漸有了冥冥之中的預感。
……或許,這柄不知是福是禍的霜華劍,将會是他在絕境之中翻身的唯一可能。
“禀報宮主。”
“弟子淩風緻,自請報名進入監察隊!”
——監察隊?監察隊!!
監察隊并非劍宮所出,而是各宗門在數千年前為了抵禦上古異魔入侵,在天道立誓後所組織的戰鬥隊伍。
其參與者入隊一般為期六十年,多數修士都九死無生,但倘若能活下來,便會成為同輩人當中的佼佼者!
最重要的是,倘若身上仍挂有核心弟子名号的淩風緻自願加入監察隊,在他發出如此宏願的瞬間,邊境位處監察隊的石碑上便會在天道見證下自發刻上淩風緻的名字,而劍宮高層按門規論處,将無法拒絕這條請求!
倘若淩風緻入隊六十年後,依舊能夠完好無損地回來,那麼他不僅能夠保留下不妄劍尊曾經的道場與尊榮,以淩風緻的資質,倘若屆時已經晉升到金丹中期,甚至有機會能夠不受宗門弟子元嬰期獨立的規矩束縛,提前脫離弟子身份,自立山頭成為長老!
此事雖險,一旦能成,卻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三山六脈的劍主們低聲絮語。
不妄身隕,身為座下僅存的弟子,為保傳承,淩風緻以常理論在突破元嬰期前并不能再度出宮……
但是、但是,他要去的是監察隊,是天道立誓,違者道行不得寸進的監察隊,是猶如柴薪入火,無數人避之不及的監察隊。
在座的諸位劍主,有相當一部分人的弟子已經折損在了讨伐異魔的隊伍之中,他們注視着淩風緻的身影保持了沉默。
而餘下的那一群人注視着自己膝下的弟子們,注視着弟子們迷茫孺慕的神情,他們無數次翕動嘴唇,終究說不出口要送他們去監察隊的話語,于是也被迫保持了沉默。
下一次吧,再等等,此番既然有人身先士卒,那便待到下一次……
“監察隊……是不妄對他說了什麼嗎……”
“不妄的弟子……别忘了不止淩風緻一人。”
“……哎。”長風渡己看着跪在自己下首的少年,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宮主的命令尚未下達完成,不妄的弟子便猝不及防的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說長風渡己不錯愕是不可能的。
淩風緻的請求雖然劍走偏鋒,卻離奇的讓人無法選中,在這個前提下,長風渡己說什麼霜華劍主複出的打算都已經沒有用了。
劍宮現在隻能封存不妄劍尊的山頭洞府,等待淩風緻結束監察隊的磨砺蛻變歸來,拿回他所擁有的一切,亦或是直到魂燈熄滅的時刻到來,再收拾一切留下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