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眼見那抹雪色的衣擺離自己越來越遠，荀肅忽地大夢初醒般猛然起身，朝尹千煦奔去。不知是不是尹千煦的話刺激了他，跑到尹千煦後頭時他竟腦子不清不楚地抱緊了師尊的腰。

尹千煦身體一僵，而後怒火更甚，竟氣得連平日裡的形象都不要了，他狠心掰開荀肅的手，往後一甩。

荀肅本就因為受了傷疼得站不太穩，此刻那被鞭擊中的左臂這麼一動，直接将他整個人帶到了地上。

尹千煦心似是被紮了一下，不自覺就想去扶他，反應過來時手已伸出一半。他氣急自己這動作，連忙将手收回，末了還不忘狠狠一甩袖。

“我這些年教你的東西你都還給我了？！今日我不來你那條手臂是不是不要了！”

荀肅聞言一愣，他原本以為尹千煦生氣是因為自己惹了麻煩，居然……不是嗎？

“說話！變啞巴了？！”

“師尊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

“……什麼？”

“師尊不讓我惹麻煩，我就聽師尊的話。我怕我若是還了手，必定和素客莊結怨，那師尊不就要生氣了嗎……”

這話似是一盆冷水，“嘩”地一聲潑在尹千煦心上，他看着面前這個倒在地上的少年，怒火逐漸被另外一種複雜的情緒代替。

原本他說那話為的是告訴荀肅不要弄壞素客莊的東西，畢竟小家夥在和蘇阚沒少摔壞物什。但他是真的沒料到，荀肅竟将他這随口一說的話聽了進去，還差點廢了條左臂。

“笨蛋。”尹千煦低沉着眸，壓下眼底流露出的那抹心疼，“這麼聽我的話做什麼。”

荀肅不答，隻是委屈地拉着尹千煦的衣服不松手，那雙亮晶晶的星眸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尹千煦，像是要把他心底不好意思顯露出的情緒全勾出來。

思及自己剛剛不分青紅皂白就發的火，尹千煦不免有些心虛。他衣袖下的手蜷了蜷，而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撫上荀肅左臂受傷的地方，要注靈流。

荀肅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趕緊将手抽離，而後皺着眉道：“師尊不可！你上次在懷龍山受的傷還沒好，不能耗費靈力！”

待在青雲宗那麼長時間，他又怎會不知療愈咒要耗費的氣力有多大？被利器劃傷的傷口哪能随便念個咒就好？

療愈療愈，這便意味着得以靈流為媒介，将大量的靈力傳到傷口處加以淨化。之前他隻用了一次便覺得半身靈力都虧空了，師尊這是在嫌自己靈力太多嗎！

尹千煦卻再次去抓荀肅的手臂，一句“無妨”便要脫口而出，但當他瞥到荀肅堅定的神情時，那兩個字便硬生生被他嚼碎重新吞進了肚中，手也半道轉彎，撫上荀肅的頭。

他是神族，自愈速度本就比人族快上許多，這些日子過去，他腹部的傷早就愈合得七七八八，就剩個痂還沒掉。

但荀肅卻堅定地認為沒完全好就是沒好。

這小家夥自己可太熟悉了，看似很聽他的話，實際上卻很有自己的主見，隻要是他真正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荀肅，你聽着。”尹千煦撫摸着他柔軟的頭發，眼神也難得地溫柔且認真，“下次若是遇到對你抱有敵意的人，不必委屈求全。他若是不動手也就罷了，若是動了手，你不痛快起來大可以刺他幾劍，别怕，一切有我。”

話畢，尹千煦眼裡竟浮現出狠戾的光芒，但随即又像是怕吓到了荀肅，很快消失不見。

“我說過，我不是什麼好人，一向幫親不幫理。這世上還沒幾個人能完全壓制我，所以你盡管放手去做。”

“師尊？”荀肅有些愣愣地看着尹千煦，他從未見過這個模樣的他，竟讓他有了一絲陌生。

尹千煦卻似是被這個眼神紮了一下似的，心口忽地一疼，但這疼痛卻也讓他清醒了。

真是急昏頭了，說出這種話！

他用沉如深井般的眸子和荀肅對視着，右眼下方那顆黑痣愈發暗沉 ，突然啞着嗓音道：“荀肅，你别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