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長老!我要尹長老的指導!”
那句話似是萃了血,從體内嘔出來的。
也正是那時開始,尹千煦才重新審視起這個叫清韻的小丫頭。
可偏偏剛剛自己一時情急,竟然把這事忘了!
一年前她能為了幾句微不足道的指導賭上命,今日她又怎麼會放棄這麼個大好時機?
“清韻!跟我出來!”尹千煦開始後悔說出那句話了,他死握着漠鸢,而後看到那衣紅勝楓的少女眼裡劃過一絲釋然,她似是笑了。
“長老,說話算話。”
言罷,那紅色的身影後退幾步,深深地看了尹千煦幾秒,而後義無反顧地轉身,飛蛾撲火般地鑽進了霁冥獸堆中,目光緊緊盯住被圍在中心,體型最大的那隻魔獸。
“清韻!”尹千煦尾調上揚,最後一個音被撕破。他本能地想沖進去将她拉出來,但剛剛花費了太多時間,原本好不容易打通的突破口開始逐漸縮小,錯過這次機會,他幾乎不可能再開個口子。
思及自己懷中人的安危,尹千煦沒時間多想,兩方抉擇,他終究還是選擇帶着荀肅,跳出了霁冥獸的包圍圈。
一個外人,是死是活,與他何幹?
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他雙手沾滿血腥,視性命如草芥,如今不過是在人界待了一會兒,難不成真能生出七情六欲了?
尹千煦近乎麻木地想着,但心髒就像是被剖開了一個大洞,絲絲地漏着氣,握住漠鸢的那隻手怎麼也止不住顫抖。
“師尊!”
荀肅叫了一聲,尹千煦不理,接着用輕功往前飛,直到飛出了一段距離,他才稍稍減緩了速度。
“師尊!”
懷裡的人又叫了一聲,夾雜着些許顫抖。尹千煦不知為何,摟着荀肅的那隻手竟也開始抖起來。
直到确認到了安全地區,尹千煦才将荀肅放下,而後他似是不知該做什麼,竟有些空洞了。
那邊乒乒乓乓兵戈相鬥的聲音仍然激烈,傳到這兒卻像隔了層紗,模模糊糊的。
一方天地,卻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他雙手仍微顫着,竟開始發起冷來,那一刻,他似是回到了沒碰見荀肅前,孤身一人,無根無垠地在幾界中漂流,沒有目的,沒有盡頭,漫長地活着,一顆心也在這千年時光裡被凍成了冰。
遠處的聲音虛無缥缈地隔着風傳來,有那麼一瞬間,他竟分不清自己在哪兒,在做什麼,好像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一切都是像泡沫一樣的夢,光一照,就化了。醒來,他依然在不知何處的地界,身旁隻有一把冰冷的漠鸢。
忽地,左手被什麼東西握住了,滾燙的溫度隔着手心傳來,漫延到四肢百骸,将他的思緒猛地拉回籠。
尹千煦低頭,荀肅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那火熱的滾燙跨過無數個無眠的夜晚,跨過時空的漩渦,如浪打礁石般擊打着他的魂靈。
他内心猛地一熱,那顆冰凍了千年、早已死去的心,在這眼神的注視下,竟好像又活了過來。
原來,孤寂了千年,竟還有人願意捧着他那空蕩蕩的殼子,一塊一塊地将内裡七零八落的自己拼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