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與老文接觸時間并不長，也幾度生死，明了他秉性純善，堅韌高潔，不過依舊不可否認他來曆不明。

惑究竟給出什麼條件，說服了聞人将軍？

腦中再次閃現消失的兔寶，以及那隻用三聲鳴叫就重振山河扭轉乾坤的三色鹿。

老文身上的謎團，真是越滾越大，越來越多啊。

溫泉。

蒸騰氤氲的袅袅水汽中，男人肌膚如霜盛雪，雙眸緊閉，漆黑瞳線下一滴晶瑩的水珠，順着臉頰滑落，微燙淡紅色藥湯上方飄滿各色藥材，擋住水下引人遐想的醉人春光。

倏然，文天合聞到一縷清幽的冷香。

“嘩啦。”隔着輕薄竹編屏風，聽到隔壁有了動靜，眼睑上揚，露出那雙濃墨般深不見底得瞳仁，輕聲道：“惑先生好。”

“怎麼，你知道我會來。”惑舒适仰躺在石闆上，惬意搖晃着尾尖。

“不，晚輩哪有未蔔先知的能力，隻是我鼻子比較靈敏。”

文天合原本一直在思量小魚兒是誰，就在剛惑進來的刹那，醍醐灌頂般醒悟，腦中飛速閃過兔寶驗級時被他忽略的一些細節，當即明了他另一重身份。

“兔寶，兔寶，睡夠了沒？”

“嘤，怎麼啦？”幼崽小爪揉着火紅的眼睛，頃刻出現他肩膀上，腳下一滑差點掉進湯水裡：“老文好煩呀，泡藥湯你叫我幹嘛？”兔寶小爪扒着他臉頰稚嫩吼道。

惑立馬被這聲音吸引，禁不住想透過屏風縫隙找兔崽身影。

“好好好，我煩人。”文天合揉着被吼的耳朵将它放在石頭上，眼神示意看隔壁。

兔寶見他神神秘秘不知在搞什麼，卻也一步三回頭的向隔壁蹦去，一轉過屏風驚呼道：“呀，是魚魚呀~”說着就飛快跑了過去，惑連忙擡起手掌去接它，連聲囑咐：“跑慢點，跑慢點。”

望着它拼命倒騰小腿奔跑的模樣，仿佛又回到數千年前那一天。

昆侖山中來了一隻雪白的長耳兔，它站在荷塘外，豎立着雙耳，邁着小腳丫試探着水溫，四肢和耳尖都繪滿藍色紋路，仿若青花瓷般脫俗古雅。

“嘩啦。”金色魚尾遊動間挽起水花，引起了小白兔的注意，它蹦跶着追逐，清亮少年音邊追邊喊：“魚魚，等一下，等一下。”

金發少年在這昆侖山中生活許久，第一次見到陌生人進來，便停下身回頭眺望，想看看是什麼人這麼有本事，能得到山海認可，打開結界放他進山。

人沒見到，卻見到一隻小兔子，或者說一隻慣會裝乖的小騙子。

半晌後它才追上自己，說得第一句話便是：“魚魚，你好美啊，我們好似在哪兒見過？”幼崽站在惑手心上，前爪高擡，紅瞳描繪着他的眉眼，言語與千年前重疊。

碧藍瞳眸頃刻被溫泉水霧朦胧，心被泡得軟軟，一如千年前，捏着小兔子的前爪尖說：“誰知道呢，上輩子吧。”一顆珍珠滑進湯池。

文天合倚靠在溫熱的巨石上，聽着那邊惑與兔寶玩耍嬉鬧的聲音，彎起唇角。

一刻鐘後。

“我托聞人山幫你辦理了新身份，聞人山的養子，聞人清的哥哥，但戶口上依舊保留你原來的名字。”惑聲音中還蘊含着歡喜。

“多謝。”文天合并未多言，他懂得惑做這些事的動機，但也仍萬分感激他對自己的付出，使生命安全多一層保障。

“初載已經對你起疑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會找時機告訴他。”文天合一直以來也未誠心想隐瞞過初載，若他想，定能讓任何人查不出蛛絲馬迹。

“你确定是認真的？”惑并不意外文天合會這樣說，并且初載那傻孩子也動了心，雖然他迷迷糊糊還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您知道我來星際這麼久，最開心的是什麼嗎？”文天合眉宇間纏滿柔情，未等惑言語便自問自答：

“在藍星時見身邊人逐漸從一個變一雙，而我總是形單影隻，大家也勸我，别太挑了，這麼挑，好緣分都挑沒了。當我跨越數十億光年，數千年時間來到這裡，碰到那個名叫宗政初載的小家夥時，我知道，正緣到了，雖然很晚，但美得不可思議。”

或許是同在藍星生活過，又或許是都與昆侖山有着密切聯系，面對惑，文天合今日格外有傾訴欲，很想将自己的喜悅與他分享。

“初載是個好孩子，好好對他，不可辜負。”惑聽得出他心底柔情與堅定，替他欣慰。

文天合輕聲笑着，并未接茬，他聽到隔壁水聲漸遠，說道：“有位老人托我帶句話給你，玩的夠久了，該回家看看了。”

水聲頓時安靜，薄霧中隐約傳來珠子打在水面的聲音，許久後傳來略帶哽咽的“好。”字後，人魚消失。

兔寶低垂着頭，一步步頹廢挪過來，小腦袋抵在文天合肩頭，不說話。

“寶貝怎麼了？”文天合問。

“魚魚哭了，寶寶心裡好難過啊。”幼崽喃喃道，文天合将它托在掌心上，看着它眼眸說：“不要難過，他隻是想家了，下午讓極星帶你去找他玩兒，好不好？”

“好~”幼崽很好哄。

“哒哒哒”腳步聲傳來，是剛剛送他來這的兩名家仆，手中拿着浴巾，睡衣等物品：“文先生，藥浴時間到了，您這邊沖洗。”

文天合聞言起身，剛将浴巾挂在自己身上，就聽到仆從激動的說：“中央電台剛剛公布了龍升炸毀莽荒星的片段，真是太氣人了，這簡直就是謀殺！”

“什麼？我看看。”文天合轉瞬收起溫和表情，正色道。

仆從麻利引他到躺椅上暫歇，随後迅捷操作腕間智腦，全息投屏，調出新聞。

與此同時，賢安王府。

“.…..不知是何人竟然不顧宗政少爺人身安全，轟炸莽荒星，如此行徑難道是外星挑釁，戰争……”

“啪！啪！啪！”一瓶接一瓶紅酒砸向地面，夏侯雨氣到臉色發紫，喉嚨中發出“嗬嗬嗬”低吼聲，磨牙鑿齒一字一頓道：“谷梁奇殇，你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