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整個劇組的拍攝流程陷入了混亂。

導演邊拍邊改，經常和攝影師、編劇幾個人現場商量後面拍什麼。

制片人汪總也比之前來得勤多了，但總是保持距離，遠遠觀察。

劇組工作人員表面上不得罪聶爾慶，老師老師的熱情叫着，給出的戲份和劇情卻明顯偏離故事主軸。

劇本的多個走向幾乎都被拍攝了一遍，最終剪輯成什麼樣子，除了導演和制片人，其他人都沒有底。

李田卻漸漸覺得自己被推向了男主的位置。

他之所以這樣想，一是因為自己和男主程峰老師同框的特寫鏡頭越來越多；二是有次聶爾慶主動和他握手，還祝他前途無量。

小徐也認為李田已經是雙男主之一了，他拿出的理由是男主程峰的助理，最近時不時地給他投喂零食。

尹範除了每天晚上的劇本分析會會出現，其餘時間都難得一見。

李桑寶也已好幾日，未見其蹤影。

殺青近在眼前，李桑寶多少有些惆怅。

晚上，小徐打電話讓李桑寶去吃宵夜。

李桑寶不願意吃。

天漸冷了，風直往身上吹，她沒帶什麼厚衣服，往返一走身上冷飕飕的。

小徐語露遺憾，故意吊胃口：“真的不來？”

“真的不用了，我吃不下。”

過了一會兒，李桑寶發現手機上有一個來電未接。

這個電話号碼，并沒有被标記為推銷或騷擾。

李桑寶眼睫微動，直直盯着。

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總覺得這個陌生号碼很有可能來自尹範。

……

可如果是他聯系她，為什麼不用微信呢？

人啊，直覺強烈的時候，往往是對的。

當事人卻因為别的原因想東想西不敢承認。

李桑寶最終放下手機，沒有理那個電話。

等那電話再次打來了。

她又猛地一接：“喂”。

尹範的聲音不容質疑地傳來：“來吃宵夜。”

*

前後兩個人都來邀請李桑寶去吃宵夜，真到了李田那兒，房間裡不僅沒人，桌餐上也沒有什麼菜。

隻是些簡單的鍋貼。

不過，與之前的大魚大肉相比，李桑寶反而更偏愛這種小吃類。

坐下，捏着筷子往嘴裡塞了一個邊底焦黃的包子。

李桑寶鼓着腮幫子大口咀嚼。

李田和小徐從外面回來，正走到門邊。

見尹範也從樓梯往下，三人彙合。

第一口已入喉，李桑寶夾起第二個包子時，四人目光交接并同時頓住。

場面默契又可愛。

大家笑呵呵了一通。

一起坐下吃東西。

尹範難得開啟話題，“李田，你知道你姐做了什麼嗎？”

“什麼？”李田擡眼，夾包子的手不停，嘴也不停。

小徐頓住碗筷，挂笑捧場。

“做了什麼？”

尹範逼視李田。

“你這次當上了男主，你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嗎？”

李田搖頭。

尹範剛要繼續，被小徐打斷。

“是不是那篇策劃書？”

“對，李小姐在網上做了調研，并推導出圖像模型，證明你和男主程峰更有CP感。”

李田一頓，“這些，你不是跟我說過了嗎？”

小徐看起來也是一知半解的樣子，卻笑呵呵地轉向李桑寶。

“姐，你是怎麼跟制片人汪總說的？”

尹範打斷他：“跟制片人說，你覺得有用嗎？”

小徐說：“不跟制片人說跟誰說？咱們導演就是個工具人，沒實權的。”

尹範笑眸色一冷，淺笑。

“你把問題想簡單了。”

話說到這兒了，李田才明白過來。

他收攏起不鏽鋼的自用筷子，瞥向李桑寶。

李桑寶用紙巾擦拭嘴角的油。

“我沒有給汪總，我給的是男主角程峰老師。”

“什麼！”

李田心中敬重程峰老師，但程峰老師為人古闆、很有距離感，他并不敢私下多接觸。

一部戲快拍完了，兩個人都沒有單獨一起吃過飯。

小徐喝多了點米酒，紅着臉，興奮且誇張地拍桌而起。

“為什麼呀？”

用着一種不疾不徐的穩穩氣息，李桑寶淡然輸出。

“如果這個如果要改成雙男主，按照受益的程度排序的話，第一個就是男主程峰。制片人還是導演要從中得到好處，目前還無法判斷，所以他們才會猶豫會觀望。”

“但對于有演技沒流量的程峰來說，卻是實實在在就放在眼前的。他那麼有風骨，你覺得他會喜歡聶爾慶嗎？”

“嗯，确實是這個道理，現在雙男主是風潮。程峰老師絕對不會虧，還很有可能很爆。”小徐說。

李桑寶眼睛瞟着桌中心的鍋貼包子快見底，她捏着筷子繼續講。

“再說聶爾慶長那麼帥，跟他搭起來，程峰老師即使再有演技，在美貌上也被壓過去了。還會讓我們這個正劇風的諜戰劇弄成了偶像劇。”

逐漸聽懂了李桑寶的意思，李田雙手抱胸，飛了個白眼。

“你就是說我不夠帥咯，程峰老師才不會被我比下去。”

默了許久，尹範終于插話。

“應該說，和你搭戲，更容易還原故事的調性。”

瞄見尹範投來的肯定目光，李桑寶蓦地臉紅，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點。

夾起碟子上最後一個包子。

蘸醬被吃完了，放入嘴裡味道不夠，她慢條斯理嚼起來。

小徐眼睛一張一亮，熱情為李桑寶鼓掌。

李田卻沒個眼力見，掃興道：“你說的這些肯定是咱尹範老師告訴你的。”

也差不多吃飽了，李桑寶撇撇嘴，坐到沙發上。

放下正在喝的茶，尹範起身，似乎比李桑寶更氣惱，出門拐彎回樓上。

房間裡剩李田和小徐兩人。

小徐：“哥，我就說李桑寶姐姐聰明得很。”

李田：“你發現沒有，尹範哥，最近吃止疼片的次數越來越多了。特别是跟李桑寶接觸得越多越是吃藥。”

小徐啊了一聲，忽然語塞。

李田卻自顧自問道：“小徐，你覺得讓尹範哥哥當我幕後負責人，怎麼樣？”

*

還有一天，李田就要殺青了。

李桑寶新買的大衣，因為預售期延長，今天才收到貨。

舉着這件簇新的黑色大衣。

她頓住手指，将其擡高到齊眉的位置。

目光定在上面須臾，倏地莞爾一笑。

要不，明天就穿這件？

腦海裡自動浮現出自己穿着大衣在尹範面前展示出的優雅氣質。

李桑寶情不自禁地心頭鹿撞。

隔壁牛妹妹那裡響起敲門聲。

思緒回歸現實。

李桑寶撇撇嘴，接着整理行李。

過了一會兒，隔壁門打開了，出來了一個人，牛妹妹也随他出來。

就在門邊上，兩個人商業互吹，你一言我一語輪番客套。

李桑寶聽得一清二楚。

——謝謝你了，李田老師，禮物我就先收了，不過下回不要送這麼貴重的了。

——沒事，應該的。編劇老師乃是整個故事背後的最重要的人，我怎麼樣表達我的尊重都是無可厚非的。

李桑寶唇角一翹，心想李田這小子很會來事兒。

雖然看不見，她尋思牛妹妹姐現在臉上一定燦爛如花。

接着那門一關，空氣間又恢複了安靜。

可沒隔一會兒，李桑寶的門上也響起了敲門聲。

李桑寶知道來的人肯定不是别人，隻有李田。

拉開門，李桑寶上下瞥了瞥，戲谑地打量對方。

經過這三個月的相處，她和李田熟了很多，加上又有姐姐這一層身份，對他親切了不少。

她調笑地向李田伸出五指，“我的禮物呢？”

李田卻闆起臉，方才高情商社交的模樣消失無蹤。

兩人面對面。

李田向前逼近一步。

李桑寶就往後退一步，退無可退，不由地跌坐到床沿。

以為這樣是為了好玩，李田卻臉色陰沉，劈頭蓋臉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