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山峰矗立在缥缈雲端之間,若隐若現,立于懸崖之處有多塊嶙峋怪石,或仰或俯或連接或分散,一旁是一棵枝幹粗壯的銀杏樹和一個大樹墩,銀杏樹本就是樹中長生者,從上面的年輪來看,似乎更能推測出樹的存在已然十分久遠了。
有一女飒飒雪衣,迎風而立,她眺望雲海之南,眼中掠影萬千。
“書上有雲:麓山為海移,生有萬年木。”
山木有了,雲海也有了,還差什麼呢?
念及所思,白衣女子往下俯視,崇山峻嶺間數以千萬計的青鋒長劍插入地面,一眼望去看不見盡頭。她收回目光,默默撥弄手腕上的串珠,一粒一粒數過,到最後一顆時低聲淺笑,竟為這孤寒之地增添幾分祥和。
“登高不見遠,莫非仙家術?”
無人回應女子的疑問,唯有那古老巨大的銀杏樹簌簌飄落了幾片樹葉,它從一粒種子時就盤踞零落在這座山上,僥幸得無根之水澆灌,又得山主垂憐才紮根于此,彼時卻如風中之燭。
最後隻有塵歸塵,土歸土。
……
九劍宗為當世存在最為久遠的宗門,曾聽聞其祖師爺潇灑不羁,一劍可平四海,劍氣蕩響八荒。
他一生都在為能飛升而苦心鑽研,隻可惜修為舉世無雙,到底因為壽限而至,無法破界而隕落。即便如此,品性高潔的他也為後人留下了這條由他開辟出來的“通天之路”——
從山下通往山頂的路,隻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山林多雨,苔藓密布的台階呈垂直角度拾級而上,共計九千九百九十九級。
傳聞隻要登頂,有幸者便可獲得祖師爺留下的一抹魂念傳承,再不濟,隻要達到一定層次,滿山的劍中殘留魂念亦可指點迷津。
而劍修與其他修士不同之處,便可體現于此了,他們以劍為道,以身侍劍,靈魂所栖之處便是他們凝畢生心血灌注而出的本命劍。
這座山本為九劍宗私有,也是衆多前輩的埋骨之地,輕易不可放外人進入。
但也有特殊情況,祖師爺曾經特意請當時的“活神仙”算卦起靈,以陰陽之眼尋找福運厚澤的時機,按時開放,給天賦強大的外宗之人機會,萬一能幫助後輩飛升也算是全了他多年以來的夙願。
曆來挑戰者不計其數,隻是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成功,最高者也不過九千九百級,多數皆在最後的九十九級前折戟沉沙。
有傳聞最後的九十九級需要氣運加身,可天之氣運又如何能輕易取得?很多人都将之當作玩笑話,抛至腦後。
這次比試剛好應了那位“活神仙”推演的時期,作為東道主的九劍宗非常大度地将其開放給諸位修道者參與,就連魔修、化成人形的妖獸也不例外。
為了保證登頂的安全性和良性循環,每一次,九劍宗都會派出多位長老監察巡邏,對此,熟知其規矩的其他人沒有什麼意見。
登頂沒有明說用何種方式,便是可以禦劍飛行,而考驗并無規律可言,就算是九劍宗之人也隻知道會被劍中魂靈随機拖入幻境,打敗便可進入下一個高級幻境。
通常來說初次登山的修道者登級越高得到的益處越大,畢竟為了公平性,魂靈會将自己的實力壓制在與挑戰者同一水平線,再者說潛力無關修為,就算被其打敗了也會被有心的魂靈送入下一關接受考驗,更甚者能直接繼承其衣缽。
後者極少,若有魂靈真願意貢獻自己所有,那他維持的最後一絲魂力也将虛無于天地間,真真正正死去。
多次登山雖進益稀少,但能夠突破自身瓶頸這一點就足夠吸引人了,諸多大能也不免放下身段,同那些晚輩一起從頭開始。
也因為有他們的存在,宗門小輩隻能乖乖跟着自家師長,而一些有眼力卻沒過硬實力的散修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他們。
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夾道相遇的二人是出了名的不對付。
“金老弟,你也來了啊。”白胡子老者遠遠就看見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向他打了聲招呼,顯然對後者有點忌憚。
“老白壽翁,你這麼老了都還沒死,我怎麼不能來!”焰心宗的暴脾氣長老金恪成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
白壽翁倒是沒怎麼生氣,隻是陰測測笑道:“呵呵,金老弟真是快人快語,但老人家我想提醒你一句,在場的後輩可多的是,就是不知今天誰能更勝一籌了。”
“你說的什麼話?難道我們還要跟小輩去争個高下,豈不丢了這張老臉?”金恪成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直接諷刺道。
“是啊,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老白壽翁看了眼他身後的弟子,“也不知道你的弟子與你一直在追求的心上人的弟子孰強孰弱?”
聽他這麼說,金恪成當時臉色就沉了下去,這段故事修仙界誰不知道啊?簡直是精準打擊!身旁弟子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燥熱不安的空氣,呼吸都微微一滞,他們紛紛抹去臉上細密汗珠,對視之間不敢說話。
還是身後一男子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低聲叫了句金恪成的名字,金恪成瞳孔一縮,這才從暴怒狀态脫離出來。沒了炙熱火焰的燒烤,弟子們也屬實是松了口氣。
金恪成平複完心緒,這才冷笑道:“老家夥,别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激我,你以為我像你似的倚老賣老?分不清事重緩急?這種試煉,自然是各憑本事!”他絕口不提關于她的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戳穿心思,繞是飽經風霜的老人也不免心中不快,可對方魁梧的身軀和天生神力讓白壽翁必須忍下怒氣。
“那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離山門較遠的地方,春風化雨宮的杜瑟仙子、瓊琯仙子和少宮主荊忍冬在一處歇腳,她們準備第三批上山,隻是荊忍冬時不時就擡頭看天,惹得一向醉心修行、不管外物之事的瓊琯都生出好奇心了。
她跟杜瑟咬耳朵:“忍冬這是怎麼了?”
“你這個小呆子,就沒有發現有什麼人不在嗎?”
“是诶,宮主不是指名讓琴心姐姐參賽嗎,琴心姐姐人呢?”
“你琴心姐姐有私事不便來了。”杜瑟仙子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除了她,你還記得還有誰應該在場嗎?”
經她一提醒,瓊琯仙子恍然發覺她們最應該在的宮主竟然不在,“姐姐,宮主去哪了?”
杜瑟仙子笑了笑,暧昧不清道:“宮主現在肯定是在陪着她的未來道侶呢。”
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在修道路.琯:“???”她隻不過是閉關十幾年,她們宮主怎麼連道侶都有了?!
……
一艘巨大的雲舟往來于天際之間,冰霜雪鑿的無上天光落于船身,雲朵白的船帆鼓起,以其為中心點展開一個金屬半球體。
“你們這次實在可惜了。”魚瀾閣主想起之前收到諸元師弟的來信,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沒想到九劍宗提前關閉了‘通天之路’的入口。”
也就是說她們進不去了。
有關通天之路的細節,在飛舟行駛的路上,魚瀾閣主也跟她們說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次多大的機緣。
隻是三個小輩聽聞并無多大反應。
見她看過來,陸沉醉何等聰明之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笑道:“時也命也,不必強求。”
陸沉醉于她們是外人,魚瀾閣主不好多說什麼,但是林雙和小白也是如此,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讓雙兒起了自責之心,這才沒什麼動靜。
不太妙。
“雙兒也不必太在意這些,‘通天之路’雖好,但更多的是對劍修的錘煉,雙兒的天賦在于神魂,宗門裡還是有很多助益神魂的法寶,不說别的,就這個是師伯本來就打算送給你的。”
說着,魚瀾閣主就将一枚桃花形狀的花钿輕柔地貼在少女的額頭上,林雙不解地仰視她,被那樣純潔的目光注視着魚瀾心中更是柔軟,“雙兒走自己的路就好,缺少了什麼隻管跟師伯要。”
林雙:“?”她剛剛隻是發了個呆,發生什麼了!
“這是什麼?”
她摸了一下額頭,曹齡将她轉過來将手覆上去,她站在背光處,貓瞳好像閃爍着幽藍的光輝,神秘如星海,這樣的她自帶着溫和的氣質,林雙沒有掙紮。
曹齡回答她道:“是一枚花钿,同時也是輔助性法寶,襯得小雙更好看了。”
林雙:“哦,我本來就好看。”到底忍不住嘴角上揚。
陸沉醉見縫插針,時刻表現自己的存在感,“師妹國色天香,繞是女子,也會為你沉迷。”
荊南枝以為她在暗示自己,心想說才不是,林雙人是挺美的,可就這個臭脾氣誰會慣着她?
“林雙。”
“怎麼?”
雖然她大放厥詞,但那張臉沒的說,特别是現在一本正經的仰起臉看她時,荊南枝小心戳了一下她軟軟的臉頰,幾乎要陷進去,林雙反手打了她一下。
“你幹嘛!”
“我覺得也不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