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遠家。
明書枕把帶的工具包攤在地上。這次她帶的裝備很多,想着不能再白跑一趟了。
卧室的燈大開,李飛遠一頭雞窩發,睡眼惺忪望着這倆人。
“到七點鐘,我就該給我兒子送早飯去了,你們搞快點。”
“哦,好。”明書枕看了眼手機,五點多一點。
“李先生您已經結婚了啊?”她邊往外倒騰工具,邊跟李飛遠閑聊,企圖破冰。
看這房子的裝飾和衛生幹淨程度,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樣子,很像是李飛遠一人獨居。
“沒結。”李飛遠面目發黑,一副不想多談的表情。
他不接茬,明書枕也隻得息聲。
淩晨卧房裡,窗簾緊拉,床上的被子爛七八糟卷着。
金屬工具碰撞發出“铛啷”的清脆聲,更顯得寂靜。
明書枕隻能在心裡慶幸,這次上門檢測還有老大陪着自己。
若不然,自建房,孤男寡女,業主還長得黑黢黢的且一言不發,她真的會心慌。
“先把熱成像儀擺出來吧。”明書硯見她兩眼抓瞎,忍不住指揮。
“好的。”涉及到工作,明書枕還是盡量專業。
明書硯兩手抱臂,站在牆體面前觀察。
早上寒氣重,她在毛衣外面加了個披風,肩頭繡着銀白色藤蔓,像晨間開出的一朵小白花,頂着露水,顫顫巍巍。
觀察不多時,她便拿過工具包裡的空鼓錘,沿着牆縫掃了一圈,又取了五個點,橫向掃了一遍。
随着她擡手的動作,腰間鑲着細小珍珠的腰帶露出來,裡面的黑色毛衣緊貼腰身,纖細不挂一絲贅肉。
李飛遠先前迷離的眼瞪直了,帶着些不懷好意,還有癞皮狗望見大骨頭時口水直流的肥态。
明書硯背朝着他,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凝視了。
明書枕停了手上的動作,站在李飛遠和明書硯中間。
她個子要比明書硯矮,但身上寬闊的羽絨服足以蓋過明書硯纖細的腰身。
視線一被擋,李飛遠臉上立刻露出狡猾和不屑的笑。
沒有任何被抓包的羞愧或難堪,反而覺得刺激和愉悅。
他挑釁似的看向明書枕,頭頂的雞窩因為太久沒洗而軟塌。
“快一點兒,我七點還要給兒子送飯。”李飛遠再次催促。
明書枕沒說話,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劣質人。
明書硯轉了身,察覺出明書枕身體緊繃,情緒不對。
“怎麼了?”聲音還算輕柔。
放在平時,她一定發不出這樣充滿母性的聲音。
明書枕搖了搖頭,按下心裡的不适。
“先用全站儀嗎?”她記得先前老大和錢多多都問了牆體傾斜情況。
“不用。”明書硯沒有再追究明書枕剛才的反常表情,但她心裡也猜出了一二。
她把明書枕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明書枕手腕被人鉗住,身體很輕易地被拽到了某人身旁。
“老大身上好暖和啊。”明書枕挨着明書硯站,黑色毛衣傳導出身體的熱量。
明書枕像掩在雞媽媽大翅膀下的小雞崽,驚喜地擡頭看這溫暖的來源體。
明書硯察覺到身下的人擡頭看她的動作,低頭掃她一眼,冷漠道:“先用熱成像儀。”
“哦。”明書枕猛的從明書硯身邊彈開,想起了上次二組聚餐時衆人對她的評價——不好惹。
那自己可千萬不能偷懶和走神。
老大剛說了擺出熱成像儀,自己還多餘問要不要先用全站儀,不專業,也不認真。
她手忙腳亂拿出紅外熱成像儀,調好參數和焦距。
在來之前,她就已經背了好幾遍紅外熱成像儀的操作流程,綠建委專家展上她也學了不少竅門。
“會找角嗎?”明書硯問她。
明書枕點頭,像舉相機一樣舉着熱成像儀。
紅外熱成像儀通過檢測物體表面輻射出的不同能量值,來呈現物體的熱分布情況,根據檢測出的溫度差,再來确定牆體内是否存在雜質,問題點在哪。
原理很好摸清,但因為熱成像儀對于空間濕度、溫度、甚至環境噪音、拍攝角度、拍攝距離等都有要求,成像結果很容易被各種因素幹擾,所以需要成像很多次,綜合分析。
明書枕沒有經驗,僅靠理論課不能支撐實踐。
她随便選了兩個點成像。
熱成像儀上顯現出效果圖,藍黃綠色的S形成像。
紅色或白色才是高溫區域,藍色綠色等是低溫區域。
明書枕盲目地去找其他點。
一旁的明書硯皺皺眉,看工具包裡有沒有遮光闆。
幸好,這次明書枕工具備得齊全,一個折疊的遮光闆被壓在工具包最下面。
頭頂的白熾燈亮着大光圈,十分影響成像效果。
明書硯沒說話,拿過遮光闆來撐開,擋住白熾燈的光線。
“?”明書枕看着頭上的陰影,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一細節。
她讪讪看了明書硯一眼,感覺自己今天錯誤百出。
明書硯懂她的心思,瞥她一眼:“第一次沒經驗很正常。”
“嗯。”明書枕小心翼翼點頭,但看老大的表情,一臉嚴肅,似乎并沒起到什麼安慰的效果,反而負罪感更深了。
最終的檢測結果是牆體中多處紅色高溫區,經得李飛遠同意,明書枕拿記号筆在這幾個問題點畫了标記。
因為李飛遠一直催着二人離開,明書枕快速收拾了工具包,跟明書硯出了李飛遠家。
“看不出來啊,李飛遠還有個兒子。”到了車裡,明書枕嘟囔了一句。
明書硯看她一眼,沒有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