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浴室在這裡,”王硯急急表現,他将許歲引到藍玻璃門前,“家裡用的是老式的熱水器,要将開關擰到熱水那邊放一會,等溫度上來了再慢慢調。”
王硯就差把說明書背給許歲聽:“你先洗着,我去看看還有别的菜麼。”
他深呼吸,憋氣。
也不知在跟誰較勁。
許歲目送他離開,關上門,固定好邊緣的插銷,确保不會突然打開後轉身,面對貼滿白瓷磚的牆。
浴室空氣沉悶。
許歲窩在浴室小凳子,他仰頭,花灑的水嘩啦啦噴在地,帶起的熱氣與浴霸暖光令他周身泛起夾雜癢意的疼痛感。
敲門聲咚咚,許歲側目。
“衣服,我放在外面了。”
相隔門闆,王硯的嗓音發悶。
許歲收回視線,他下巴抵住膝蓋,擡手擰掉開關,水聲驟然靜止,引起門外王硯的注意:“小班長?”
“......”
許歲聽見也當沒聽見。
以為對方生氣,王硯剛要擡腳離開,誰料浴室的插銷撥動,房門應聲而開,水汽夾雜熱氣向外湧,吓得人結巴。
“你你你怎麼怎麼回事!”
“哈?”
許歲納悶,他看着大高個蜷縮成球,整個人說不出的滑稽與搞笑,心裡就莫名其妙憋着一股火:“你是黃花大閨女嗎?裝什麼清純,煩不煩啊。”
被兇得猝不及防,王硯聲調委屈,那還有最開始見面時的強勢,可憐兮兮就如丢主人的狗:“……小班長?”
王硯以為許歲沒穿睡衣,他捂住臉,嗓音甕聲甕氣:“冬天冷,還是趕緊換上厚衣服免得感冒。我不看你,快一點,快點。”
眼不見心不煩,許歲無視,徑直越過他身邊,走到客廳一屁股坐在竹沙發,聲音吱吱呀呀。
老小區沒有防窺玻璃,再加開着燈,王硯以為許歲光屁屁,吓得魂風魄散。
“樓距窄,能看你看得一清二楚!”
他雙臂抖開浴巾,箭步沖向前,為了能準确蓋住許歲,王硯鬥膽睜眼,結果,對上許歲略帶嘲弄的視線。
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未發生。
許歲冷笑道:“看我做什麼?”
——啊!
王硯這才注意人身上還是剛進門時那套衣服,頭發也沒濕,正似笑非笑端詳他。
“我以為……”
“我困了,”剩下的話被許歲幹脆利落打斷,就如下定決心折磨他般,少年時不時抛出新一個刁難要求:“要睡覺。”
王硯遲鈍,雖然無法理解許歲為何如此善變,但他仍舊極快轉身:“在這邊。”
人不理他,他心裡難受。
“我還是去給你煮一包面吧,最起碼墊墊肚子,晚上睡覺也能睡得踏實。”
王硯稱得上落荒而逃。
“……”
許歲看向布置略顯空蕩的卧室,視線自然落在房間角落桌子,他走向前,發現在書桌右上角的那摞書後面,竟然還藏着一個不起眼的小相框。
由于相框面對牆壁,如果不拿出來,其實是看不到其中内容。
許歲望向門口,聽着王硯在廚房裡起鍋燒飯,動靜叮咣屬實吵鬧,似乎能掩蓋住他所有的行為。
他猶豫片刻,屏住呼吸,神出鬼差地伸手,指尖先是觸碰到了粗糙冰涼的牆面,繼而才落在那木質相框上。
那是張像素極其模糊的照片。
與現場拍攝的截然相反,許歲甚至分辨不出來這裡面的圖像究竟是不是個人。
他翻過來,木相框用小鐵皮片壓住,很容易扣開,背隔闆移開的同時,一張小紙片從後面滑落。
“小班長!!”
對方嗓門大得吓了許歲一跳。
他慌忙應聲,竟未注意這細小線索,匆匆把東西複原歸位,快步走出王硯的房間。
“幹嘛?”
見許歲半件衣服未脫地從自己卧室裡出來,王硯端碗筷的手一頓,兩秒才若無其事擡起,示意他趕緊洗手準備吃飯。
“我記得你之前在山區就習慣吃泡得比較硬的面,所以這次也沒敢煮久,你試試看喝不喝口味,如果太淡還可以加入剩下的調料包。”
許歲瞧着,未動,他反而追問王硯:“你從哪看出來我喜歡吃硬的面?”
“啊,可每次發食物不都是……”王硯結結巴巴。許歲未吭聲,他拿起筷子,挑起幾根,前者的心因為緊張加速:“小班長?”
“……我是說,如果。”
“如果你搶不過泡得好吃的面就隻能餓肚子,你應該也會選那些還沒完全泡開的。最起碼,有口飯吃,餓不死。”
許歲微笑:“這就是我讨厭你的地方,王硯隊長。已經決定要高高在上,為什麼還要低頭瞧我這種蝼蟻?我不會對你産生任何感激之情,相反的,我恨你。”
王硯愣住。
“聽到了嗎?”許歲笑容越發柔和,“我恨你,王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