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上睡覺的感受确實不太愉快,平心而論,比較起來,至少沒有在樹下睡覺的感受好。
可伲答左一句夜晚到來可能會有野獸,右一句晚上睡熟了之後萬一有地震會躲避不及。在她強烈建議之下,楊長安隻好順了她的意。
伲答就躺在他對面的那棵樹的一根樹枝上。太陽升起的時候,楊長安早早就醒了過來。他看了看伲答,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他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伲答現在似乎是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相處了一晚上,楊長安不敢多說話,生怕多說多錯,暴露出一些在伲答認知外的東西。
在交流的過程中,伲答時刻顧及着楊長安的感受,這很奇怪,看起來,她似乎笃定楊長安什麼也不記得了。楊長安隻能夠從她的表現裡判斷出這一内容。想多了也沒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且看她要做什麼吧。
想到這裡,楊長安再一次将自己的目光落在睡在對面那棵樹上的伲答身上,看着她,自己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你看了我八次。”就在這時,伲答猛地睜開了眼睛,她翻身坐了起來,一邊重新編着自己的辮子,一邊看向楊長安。
楊長安自顧自地跳下了樹,沒搭理她說的這句話。伲答着急了,在樹上喊道:“你看了我八次!”
“那怎麼辦?”楊長安站在樹下,轉過身去,擡頭看着她。伲答分明覺得楊長安不記得了,但此刻又保持着以前對待他的态度。
伲答對他說:“作為補償,你做飯給我吃吧。”
楊長安本來就想試探她,他看了看四周,什麼也沒有,于是擡起頭對她說:“可是,這裡連動物都沒有,我們隻吃樹上的果子嗎?”
伲答陷入了糾結,她跳下樹來,走到楊長安面前,對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楊長安趁她沒留神,迅速閃身躲開了,退到安全距離,他裝出一副很震驚的樣子,對着伲答說:“女士,你有沒有聽說過非禮勿視這個詞?我們素昧相識,你卻對我這麼親近,我記得我有一個喜歡的人,為了我們兩個的安全,我認為我們應該保持距離。”
言畢,楊長安還往後退了幾步以示和她劃清界限。
“喂!”伲答顯然是被他這樣的邏輯繞了進去,她急切地問道:“那,你還記得你喜歡的人叫什麼嗎?”
這下完蛋了。楊長安的心急速跳動了起來,無論他回答記得或是不記得,答案出口的那一瞬間,自己估計都會被伲答捏碎重新來過。他低下頭,腦子裡過了一萬種答案,最終,他擡起頭,對着伲答說:“很模糊,我隻記得,她叫我咪咕嗒嗒。”
聽到這個回答,伲答沒吭聲,她歪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走到楊長安身前,看着他的眼睛問道:“那你還記得什麼其他的事嗎?”
楊長安本來還在為自己繞過了那個問題而感到竊喜,圍繞着剛才的回答,他計劃了接下來一整天的對話,包括但不限于他應該如何從伲答嘴裡套話,又要如何取得她的信任,最後應該怎麼做才能勸說她放自己出去,或者不放自己出去也行,但至少給他一撐能舒服睡覺的床。
可伲答不需要和他周旋,或者說,這已經是伲答最委婉的周旋方式了。她至少還問了楊長安,要是她對楊長安沒有一點感情,估計現在他已經被捏碎了。
楊長安看着伲答,想了一會兒,決定在被她捏碎忘記一切之前,和她說一些自己在很早之前就想對她說的話。
“所以你上小學,是一個人坐在最前面,沒有人和你一起做同桌嗎?”伲答靠在他身側,打斷了楊長安的話。
楊長安點點頭,因為自己生病,老師很擔心他會和其他同學有矛盾,都是把他放在教桌旁邊的特殊位置上,以便在最短的時間裡發現他是否有身體不适。
“後面上學,我也都是一個人坐在最前面的特殊座位。”楊長安補充完,又對伲答說道:“我是不是很可憐?”
伲答沒說話,隻是笑了起來,她指着楊長安說:“我現在要是可憐你,你待會兒就要可憐我了。”
楊長安當然聽得懂她的打趣,伲答也知道他老是套話,兩人對彼此都不誠懇。
所以他接着講了另一些事情,比如他是怎麼和自己現在的那堆朋友認識的,在沒有遇到伲答之前他又過着什麼樣的人生。
楊長安絮絮叨叨地講了很多很多事,說了很多很多話,最後,他幾乎把所有能說的都說完了。
楊長安看着伲答,沉默了一會兒,對她說:“對不起,騙了你,我什麼都記得。”
“我知道啊,我隻是想看看你想幹什麼。”伲答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完,她就站起身拍了拍手。
眼看着她馬上要對自己出手了,楊長安心存僥幸地叫住她:“伲答,現在是不是還缺少一些東西,所以你隻能留我在這裡?我把我所有記得的事都告訴你,也許你就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