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算射箭了。”
雪萊神色認真,毫無動搖的重申。堅定過頭的語言配上那張淡薄了人氣的精緻面孔,容不得任何反駁質疑。
清晨的風和傍晚相似又不同,亦如此刻雪萊和泷川雅貴的對立。混雜着草木氣息的清風拂過臉頰,打斷了僵硬的瞪眼遊戲。
泷川雅貴輕吐了一口氣,他有些傷腦筋的歪了歪腦袋:“我倒是知道你最近忙于花滑的事情,但是應該不影響你射箭吧。”
有夜鷹純上一次的圈地盤行為,泷川雅貴也稍微了解了一下附近舉辦的花滑比賽。甚至他還特地去看了這對師兄妹的奪冠現場。
優美的滑行、驚豔的跳躍、舍身的氣魄……
哪怕泷川雅貴完全是個外行人,看完比賽的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的确是個頂個的天才。花滑界失去他們的存在,就像失去了兩顆必将閃耀的小星星。
但是和全心全意在冰上的夜鷹純不同,泷川雅貴同樣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雪萊偶爾的分神。
她并沒有像是夜鷹純一樣非滑冰不可的念頭。
那麼,分出一點點給弓道也不困難吧。星星既然璀璨,那麼為什麼不到屬于弓道的天空閃耀呢?挖牆腳的人理直氣壯。
雪萊猶豫了一下,餘光瞥到那一筐箭矢,終究還是松口打算一次性和泷川雅貴說個清楚。畢竟上次射空人家的存貨确實是她的錯……
“我做不到,也無法學會弓道。”雪萊坦然的開口。
泷川雅貴看着少女清淩淩的冰藍色眼眸,終于意識到,她并沒有說謊。這也不算什麼托詞。雪萊就是發自内心的如此認為。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那樣精湛的技術……泷川雅貴不可避免的有些困惑。
如果完全不感興趣,甚至厭煩至極,要怎麼樣才能修煉出如同雪萊那一晚出神入化的技巧?對于浸淫一道日久的人來說,熱愛本身就是在道途行走下去的最好天賦。
其實雪萊不射箭的理由很簡單,隻是她無法直接言明。
和平的世界要如何領會與深淵厮殺的艱險?
在上一次目睹了泷川雅貴的射型後,她清楚意識到了異世界的弓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射術是射術,弓道是弓道,兩者根本不能混為一談。而和泷川雅貴這樣正統的和平世界出身不同,雪萊的箭矢甚至沒有經曆過新手保護期的瞄準射靶階段。
就像她一開始覺得自己生下來就會射箭一樣,雪萊壓根兒想不起來自己第一箭到底是對着什麼玩意兒射出去的。可能是一頭獸境獵犬?也可能是其他什麼深淵魔物?
總而言之,箭出即見血。射不中,就去死。
至冬的子民從出生開始就是地獄難度,向着天理、向着星辰、向着深淵,戰士不畏懼戰鬥、不畏懼死亡,英勇無畏的意志高唱冰之女皇的贊歌。雪萊射箭從來都隻有一個單純的目的,殺死敵人。她不懂什麼修心、什麼喜愛。她學箭,隻是因為不拼命去學那就活不下去。
人類潛能無限,總能在絕境中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溫室的花朵和疾風下的勁草并沒有可比性。
所以,雪萊最終隻是含糊道:“我們不一樣。”
她加重語氣,鄭重無比:“射箭對我來說,從來不是過家家的遊戲。”
背負着血腥和殺戮,那樣的箭術永遠融入不了和平的世界。雪萊如此确信着。
不過這話聽上去的确有些刺耳,換個脾氣不好的大概已經以為是嘲諷了。視弓道為一切的選手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信仰被侮辱?
泷川雅貴卻沒有強求,他知道雪萊不是那種胡亂地圖炮的孩子。而且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直覺已經報警,讓他不要在硝煙味無知無覺彌散的此刻追問下去了。
泷川雅貴稍顯失落的歎了口氣:“……那麼,就祝你在滑冰的路上一切順利了。”
“上次的比賽非常精彩,恭喜你奪冠,小雪同學。”他收拾好心情,重又微笑着道。
雪萊稍微有點驚訝泷川雅貴去看自己比賽的事情,但沒有表露,隻是低聲道:“謝謝。”
“下次來京都,也歡迎來玩哦。我們算是朋友了,對吧。”面容清俊的神主大人俯身,笑眯眯道。
剛剛才說了不太友善的話,雪萊也不打算拂了泷川雅貴的面子,她隻是應道:“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