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霄閉着眼裝睡,聽到周維安輕手輕腳地爬上床,然後——
一片寂靜。
沒有往日的絮絮叨叨,沒有“你睡了嗎”的廢話連篇,甚至沒有翻身時床闆的吱呀聲。就好像他們之間突然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牆。
周維安沒發現他沒上藥。
陸沉霄在黑暗裡睜開眼,摸出手機看了眼股票賬戶的餘額。前不久他把股票抛出去,賺的數字很漂亮,足夠他在校外買個獨居的公寓。
也許他該搬出去。
既然戒斷反應這麼難受,不如徹底遠離源頭。
反正他本來的原計劃也是如此的。
……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刺進來時,陸沉霄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他最不缺的就是執行力和決心。
陸沉霄站在宿舍中央,行李箱攤開在床上,裡面整齊地碼着幾件衣服。
其實沒什麼可帶的,他習慣了随時準備撤離,畢竟在無限流世界裡,輕裝簡行才能活到最後。
今天早上周維安沒有叫他,很早就走了。
陸沉霄自己走到教室,坐下。
手機震動了一下。
【房屋中介:陸先生,您要的房屋鑰匙随時能來取。】
陸沉霄盯着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像一把在等待最後指令的閘刀,直到——
“喂!沉霄!”
課間走廊上,付航鬼鬼祟祟蹭過來,壓低聲音:“沉霄,陳銳那孫子昨天沒有找你麻煩吧?”
陸沉霄的手指微不可察的一頓。
陳銳?
“周哥昨晚淩晨三點給我打電話,叫我接他回來,”付航用課本擋住嘴:“右手關節全都破了,問他怎麼回事,他說——”
“說什麼?”
“見義勇為呢,”付航做了個揮拳的動作:“你知道的,這是他收拾那些不長眼的家夥的老一套,想當年,我也是被周哥的見義勇為的英姿折服的,心甘情願叫一聲哥……”
陸沉霄的呼吸突然變得很輕,他聽不見付航嘴裡嘟嘟囔囔的回憶往事。
他想起昨夜周維安身上若有若無的鐵鏽味,想起對方反常的沉默,想起——
“乖,下次被欺負了要告訴我。”
接下來的話是——
“不然,我會生氣的。”
原來是這樣。
陸沉霄垂下眼,嘴角微不可見地揚了揚。
他慢條斯理的鎖上手機屏幕,不再搭理中介的催促消息。
“陸沉霄?”付航看着突然轉身的人。
“告訴周維安,”陸沉霄微微彎腰,鎖骨處的淤青暴露在付航眼前,“陳銳昨天确實在校外堵我了。”
他故意扯了扯傷處,讓聲音虛弱了些:
“就在校外那條巷子。”
……
籃球場。
地闆在夕陽的照耀下泛着暖橘色的反光,陸沉霄站在人群邊緣,看着周維安一個漂亮的三分球絕殺。
汗水順着周維安的脖頸滑進衣領,他在歡呼聲中仰頭喝水,喉結滾動,水珠濺在鎖骨上,耀眼得不像話。
陸沉霄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
“沉霄!等哥呢?”
周維安撥開圍上來的人群,大步走過去,身上還帶着球場的熱氣。
他随手把空水瓶扔進垃圾桶,跟兩個人沒冷戰過一晚上一樣,笑眯眯打量陸沉霄:“喲,難得來看我比賽。”
陸沉霄沒說話,目光落在周維安右手關節泛紅的結痂上——那是對方昨晚為他打架留下的痕迹。
“喂,又發什麼呆?”周維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掌心的熱度幾乎灼傷他的睫毛,“走了,吃飯去。”
陸沉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哥。”
這個稱呼讓周維安的動作頓住了。球場嘈雜的歡呼聲忽然變得很遠,陸沉霄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砸在他耳膜上:
“我錯了。”
周維安挑眉:“錯哪兒了?”
“不該瞞着你。”陸沉霄的拇指輕輕蹭過那道結痂,指腹處的溫度比平時更高:“昨天陳銳确實堵我了,在校外那邊。”
周維安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反手扣住陸沉霄的手腕,把人拉到僻靜的樹蔭下:“還有呢?”
“肩膀的傷也是他弄的。”陸沉霄面不改色地撒謊,鎖骨處的淤青在衣領下若隐若現:“我當時……不想給哥添麻煩。”
周維安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嗤笑一聲:“放屁。”
但他的手卻松開了,轉而粗暴地揉了揉陸沉霄的頭發:“下次再瞞着老子,就不是冷你一晚上這麼簡單了。”
陸沉霄垂下眼,嘴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
他知道自己過關了。
“走,哥請你吃飯去!”
樹影婆娑間,風起,周維安轉身時T恤下擺揚起,露出一截曬成蜜色的腰線。
陸沉霄盯着那塊随着動作時隐時現的皮膚,喉結無聲地滑動。
——過關了。
——該他收取“獎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