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全脫了那件髒外套,走去陽台把土抖了抖,然後扔進髒衣簍裡,就去洗澡了。
這一天過得确實刺激,又是練拳又是打工,到了晚上還死了兩次,折騰這麼一回,李道全隻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散了架了,他在花灑下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任由溫熱的水流從頭澆到腳,享受這難得的安甯時刻。
然後他失敗了。
「宿主,今晚您會有睡眠活動吧?」
李道全疲憊地啧了一聲,還能不能好好洗個澡了?
他意識裡回道:你聽聽你說得是人話嗎?
「因為我們需要在夢裡見一見。」
李道全隻覺疲憊感更甚,眼皮都發皺,他搓了把臉,回應道:要緊嗎,我是真的很需要睡覺。
「是因為地震前的記憶已經找回,您要抓緊機會梳理下線索。」
一聽這個,李道全來了些精神,他問見隐:你知道佟臨佑問的那個,地震時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嗎?
「應該包括。」
李道全深吸一口氣,回應道:你現在直說就行,我受得住。
「這個是真不知道,我眼前的畫面都是經過模糊處理的。」
合着你們還有打碼功能啊…那我怎麼知道呢?李道全問道。
既然這記憶數據都已經被兩個不相幹的生物給整理過了,那他這處在事件風暴中心的主角怎麼着都應該有知情權吧。
「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正在想今晚嘗試讓您重新經曆一下。」
李道全疑惑問道:怎麼經曆?
「夢境模拟。」
李道全歎了口氣,雖然他挺想睡覺的,但是這光靠做夢就能重新經曆自己未知記憶的事情又十分誘人。
看來這宿夜是非熬不可了,說不定明天一早又能見到他那可憐的死神領導。
李道全加快洗澡速度,他草草了事,關了花灑。
出了洗澡間,李道全在衣簍裡翻出自己的睡衣,還是那個印着微笑小雲朵的淺藍色長袍子。
這睡衣他從小穿到大,最早是因為那時候他媽擔心少年人抽條快得很,買衣服不好買,索性就買了個袍子,沒想到李道全的戀舊情節十分嚴重,這袍子他從十歲穿到了二十歲,衣擺從後腳跟到大腿根,總覺得不穿就不得勁,換新的又沒有熟悉的味道,沒有安全感。
但他在拿起這個袍子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上輩子剛到佟臨佑家裡的時候,佟臨佑床上那件黑色睡衣的内兜,好像也是這個圖案。
其實好些事都不能細想,吃外賣不能想制作過程,沉默算不算溝通方式,湯姆貓為什麼永遠追不上傑瑞鼠但是還要追,所以佟臨佑的黑色睡衣内兜為什麼和他睡衣同款的?
嘶……
磁鐵正極對上了負極,硝石點燃了火藥,李道全的腦袋裡嚓的一聲冒起火星,他站在浴室拿着那睡衣瘋了一樣地正反面翻來覆去地找着什麼,突然他停了手。
這袍子一側的内兜果然少了一塊,而且邊緣不整齊,像是被人扯走了一樣。
見隐兄!大事不好了!
李道全在意識裡大喊大叫。
「宿主,大部分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您可以不用這麼慌亂的。」
李道全:真的,我發現我睡衣少了一塊兒。
「所以呢?」
李道全:那一塊兒你猜在哪兒?
「在哪兒呢?」
李道全:在佟臨佑兜裡!
「然後呢?會有生命危險嗎?」
李道全:所以你知道那塊睡衣是怎麼少嗎?
「怎麼少的?」
李道全:我這不是問你呢嗎!這對我很重要,我懷疑是佟臨佑給我扯掉的,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倆打過一場架。
「我幫你找找記憶數據。」
李道全:你還能找這種?
「畢竟在您腦子裡,好像找到了,您試試現在有印象了嗎?」
還真别說,見隐的電子音話音剛落,李道全就感覺對這場架隐約有一些印象。
那得是很小的時候了,在他還沒有家門口的香椿樹高的時候,佟李兩家經常一起約出去玩。
一般模式是大人聚在一起聊天,小孩們在一旁打鬧,吃飽了玩累了就各回各家。
有一次兩家人約着一起去海邊,張蘭說要弄個沙灘篝火晚會,李持盈還說要帶上鄧俜川,幾個孩子湊齊了很高興,大家一起去撿柴火。
李持盈和鄧俜川就在沙灘附近的小樹林裡撿撿小樹枝,但那佟臨佑當時就和自己較上勁了,非要拉着他比誰撿的柴火多,李道全那時候脾氣還沒跟現在似的,被佟臨佑磨得這麼平,自是要和他分出個高低來。
倆人往山上走,各自占山為王,一人一個山頭掃蕩着枯枝爛木。
折騰一晚上,倆小孩兒抱着高過頭頂的柴火,小手髒髒小臉全是汗,李道全記得下山的時候被佟臨佑絆了一跤,順着山坡滾出去好遠,好在是沒受傷,就是好不容易撿的柴火全撒了,收集起來很不容易。
當時好像是要哭但沒哭出來,那時候他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因為每次被佟臨佑給欺負了都是這麼哭,于是小小的李道全在自己的沒出息中怒火中燒了,他腦子一熱,用力推了佟臨佑一把。
佟臨佑沒站穩,被推了一個屁墩兒,坐在地上愣了一秒就瞬間站起來就要把李道全懷裡所剩無幾的柴火也給搶走。
好像就是那個時候,睡衣有刺啦的一聲。
應該是佟臨佑搶柴火的時候,連睡衣一并給他撕了。
那麼問題其實是為什麼那片布最後會跑到佟臨佑的兜裡去了。
李道全心情十分複雜,事實證明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細想。
他心不在焉地換上睡衣,拿起手機,點開了他與佟小貓的聊天對話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