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作完詩,将宣紙一抖,抖幹墨水,又将它鋪開來,展給尤鑲月看,尤鑲月縱是不喜,也不能表現出來,随口應付幾句,入了别人眼裡就不一般。
“瞧這,郎才女貌的。”
“好一個君子作詩贈淑女!”
“……”
一人起哄,數人湊鬧,隻消一眼,尤鑲月就看出三皇子的用意了,當衆人面這般,她确實沒法子拒絕,即便她敢拒絕,可論身份,她沒權力拒絕。
“有刺客!”
突然一人大喊,打破氣氛,尤鑲月見狀果斷鑽進人群,有人喊保護三公子,卻不過刹那,數百支箭劃破虛無,直沖他們而去,一陣悶刺的聲響,倒下一堆人。
尤鑲月提着裙跑,偶然一回眼,方才心猿意馬的三皇子已經倒在血泊中,無法閉上的雙目瞠對她,來不及多想,空中飛來一支羽箭,她偏頭,羽箭擦着鼻前一點而過,斬斷鬓邊幾縷發。
“抓緊我。”伴随而來的,還有她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遠處屋檐,有黑衣隐動。
“大檔頭,督公怎麼在下面,要停手麼?”
“……督公說要全殺,現在那邊的人還沒死光,我也不清楚。”
“那就……繼續?”
“繼續吧!”
繞進胡同巷,就沒有羽箭了,紛亂喧嚣被隔在市坊,兩人從跑,到緩步,再到平穩地走。
“有沒有傷着?”殷祟光話語很急切,急切到忘乎自己情緒外露。
尤鑲月低下眸子,瞧見他還握着自己的手,“沒有。”
“那你先回去,我還要忙,”殷祟光思忖片刻,将腰間牙牌取下,給了尤鑲月,“方才你和他說了話,東廠的可能誤認你是他的人,必要時把它拿出來。”
尤鑲月應好,待他快步離去,她才将繩在指尖繞了個圈,提起牙牌端詳。
有刺客刺殺皇嗣,對他人而言刺客尚且不清,皇帝命東廠負責調查此案,經過上回三皇子寵溺伶人的事,加之三皇子本身在政事上能力淺薄,這回翻牆出府,再遭後宮幾個煽風點火,長公主出面斥幾句,皇帝對此事的态度就很明顯了。至于能否查清,那要看東廠的意願。
過了幾天,殷祟光抓了一批山賊秘密處死,算給皇帝交差。
小雪這天,殷祟光拜見過四皇子,四皇子對他滿意至極,誇贊不停,說過幾句話,禀過情況,殷祟光領人回東廠。
“督公,咱真的要幫四殿下辦事嗎?”大檔頭不是很樂意,畢竟他們是皇帝的人,又不是什麼上得了朝堂的官員,幫四殿下到最後,那結局真是說不準。
殷祟光懶躺在椅子上,嗤笑一聲,“東廠是頭上爺的,本督從不敢抗皇命。”
大檔頭不可思議地看向他,說不出話來。
殷祟光閉眼小憩,大檔頭候在他身邊,沒膽子多嘴問殷祟光那日為何跳下屋檐,沖進箭雨,他觀察殷祟光,才發現,他好像已經很久沒看見殷祟光的牙牌了,這幾日基本沒入宮,就算入皇宮,他要是鐵了心不示牙牌,也沒人敢強迫他示。
所以,牙牌呢?
“督公,外面有個女人找您,說來還您東西。”
殷祟光睜眼,緩緩起身外出,大檔頭摸了摸腦袋。
“牙牌不要了嗎?”尤鑲月展開手,牙牌繩纏着她的指,懸吊在空中随風輕晃,她眨眼,揚出一個明媚的笑。
殷祟光下意識向後瞥,眸光移走,瞬地陰沉下來,瞪向院門幾個人,待他聽見落荒而逃的腳步聲,他才轉回頭,"這幾日太忙,忘記了。"
“督公忘性還挺大的。”尤鑲月取下盤繞的繩,将牙牌遞還給他,他接牙牌時,她發現他的指背有血痕,若有若無地滲着血。
她從來不會收斂目光,他很快察覺,将手藏在身後。
尤鑲月低頭,打袖子裡掏個藥瓷瓶,她朝他勾勾手,“疼不疼?”
“不疼。”
料他會這樣說,尤鑲月直接将他的手拉過來,給他擦藥,手心碰指尖,比那傷口疼一萬倍,他像被燙一般,猛地收手。
他反應激烈。
尤鑲月溫笑,“真的不要我給你擦嗎?那藥給你,我先回去了。”
她再次拉出他的手,這次隔着衣料,她把藥放進他手心,轉身就走,沒有一點猶豫。
邁出半步,袖口被人攥緊,她感受到,他隐隐顫抖。
微弱的聲,但聽得清楚,他在挽留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