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怎樣那玉佩,隻是輕輕地放在桌上,她頂着夜色外出,連庾栗去追,她都沒有回頭。
尤鑲月随處溜達了幾圈,她沒打算今晚再回戲院了,戲院變了味,就不叫戲院了。
她從來就不愛唱戲,因為師父養了她,所以她必須跟着師父學戲,唱戲,直到師父離開,她承接師父的技藝。
但她并不覺得要此生此世按着師父的遺願去做,唱累了也可以不唱了。
“這麼晚了,往哪裡去?”
尤鑲月停下步子,殷祟光便跟了上來,他還不能完全适應直視她,即便站在她身邊,也是要麼低着頭,要麼側頭看别處。
尤鑲月勾着故意挑撥的意味,“督公這般關心月仙?”
殷祟光不說話。
“同戲院裡的人起了争執,這便出來找清淨了。”尤鑲月擡頭看天,餘光有殷祟光身上的官服紋樣,鷹犬,兇目,和他人一樣。
她略一停頓,轉頭看他,他敏銳地察覺她又開始了,條件反射地就偏頭,她快速挪動,走到他偏頭一方。
她裝苦楚,“督公,月仙走投無路了。”
月下的尤鑲月,就是月仙,動人得令人癡迷,她慣上妝,擦過口脂的唇紅豔潤澤,一定是極其綿軟的,甚至是香甜的。
心底又升起異樣,割裂的兩個殷祟光再次出現,一個仍舊興奮張狂,喊他親吻她,一個仍舊卑怯懼怕,扯住他叫他别頭,垂眼。
極度的内心掙紮,迫使殷祟光輕輕笑了一聲,像在自嘲,“月仙神通廣大,走投無路怕是說笑。”
尤鑲月注意到了,他在看她的唇,她擡手觸碰自己的下唇,他被她的舉動牽連,不自覺抿了抿唇。
“督公,收留月仙一晚吧。”紅唇勾起微翹的弧度。
這樣的鮮紅,在他眼裡從來都是淌出的血,可他在她唇上,見到了别樣的妩人。
不知是誰有意,當尤鑲月說完這句話,他們正好停在了督公府門前,朱門閉着,兩邊的紅燈籠泛起絲絲凄韻紅光。
他還是答應了。
這趟很突然,尤鑲月沒有帶寝衣,殷祟光給她找了一件他從未穿過的寝衣,落在她身上,很長,領口也有些低,她隻能把系帶綁緊些,好不讓它掉。
她坐在他的房中,靜靜看他處理公事,他不怕她看,他知道她對此沒有興趣。
燭光熄了一盞又一盞,尤鑲月打了個呵欠,殷祟光聽到聲響,走了過來,“要不要去歇息?”
“嗯,督公您扶着我點,您這衣裳太大了,我容易踩摔,”尤鑲月伸出小臂,他稍作猶豫,還是過來扶她。
她這回沒逗他了,他估摸着她是真的想睡覺,把她扶到床上,他正要走,叫她勾住小指,他立刻縮手,不成想動作太大,在床踏闆上踩空,跌了下去。
燭光霎地熄滅,屋子陷入黑暗。
“哎喲您可慢些,”尤鑲月趕緊下床,摸着黑把到他的胳膊,“督公,别叫月仙心底愧疚。”
“你還會愧疚?”殷祟光實在忍不了她的反複撩撥,拍開她的手,“你要是愧疚,安生回去躺着,成嗎?”
他常忍耐,總羞怕,這倒是頭一回表現出這般神情,實話說來,她還是覺得可愛,像一隻内斂的犬類,頻繁地撫摸挑逗,它急了也是會叫的,隻不過那是嗔叫,并非真的氣惱。
“成,那我躺回去,”尤鑲月莞爾,她清清楚楚,他在夜裡是看得清的。
她躺回床上,接着說,“督公,有點冷。”
她太愛逗戲他了。
殷祟光快速起身,悶道:“我給你加床被子。”
“加被子,麻煩,”尤鑲月掀開一角被褥,“督公,要躺進來嗎?”
“不要!”殷祟光連連後退,直到房門被關上,這回尤鑲月沒有攔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她翻了個身,沒有把掀開的一角被褥蓋上。
尤鑲月閉上眼,默數了幾個數,屋門再次響動,腳步聲靠近,很急,很急。她背對着床外,無聲笑起來。
“真的……可以麼?”殷祟光聲音微弱,不像詢問,像在乞求她,求她施舍一寸位置容他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