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院門被叩響,尤鑲月擱了茶盞去開門,迎面是位看上去溫文儒雅的公子,一身素青,頗有幾分讀書人的斯文樣兒。
尤鑲月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人,問:“您是序先生?”
他含笑點頭,“正是,我來找庾栗,她可在?”
“在,您進來吧。”尤鑲月将戲院門敞開,敞得像平日戲院開張那樣,她就是要這樣,不能讓這事遮遮掩掩的,萬一他妻兒都不知道他出來納小姑娘做妾怎麼辦。
序清朝她一笑,緩步入戲院,剛一進入,便用目光量戲院,最後落到秋千上的庾栗,她已經沒蕩那麼高了,隻輕輕晃兩下。
庾栗臉上笑容也方才他不在時燦爛,總像是強笑,尤鑲月生出疑心,輕蹙起眉去斟茶。
“小栗,你可有想好?你若想好,明兒就能入序家,隻是序家有規矩,妾入不了族譜,”序清再次看過戲院,笑着接過尤鑲月遞來的茶,“恐怕你以後也沒辦法回這裡了,家裡人不允許我娶戲子,你要以掌櫃的身份過來。”
庾栗遲疑了,面露動搖,她想不出來,偏頭喊尤鑲月,“鑲月姐。”
一起住了十多年,尤鑲月從昨夜起就覺得奇怪,現在更是奇怪,庾栗像是對他有點意思,卻沒到非要嫁過去不可的程度,如今優柔寡斷的,怪了。
“我看還是讓小栗再想想的好,”尤鑲月語氣很淡,口氣中已經夾着不答應的意味
序清聽懂了,沒說什麼,他靠近庾栗,想拉她手,“小栗,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不知你願不願意?”
“算了吧!”庾栗一下甩開序清的手 。
序清眯了眯眼,壓低聲音,“小栗,你就這樣對我嗎?我分明對你是真心的,你這點委屈都不肯接受,何談喜歡我呢。”
“序先生,離這麼近恐怕有失分寸,”尤鑲月上前隔開他,她護起庾栗朝後院去,“還請您先回去,小栗年紀小,以後再相看也不遲,到時您還喜歡小栗,這事兒咱們再議。”
序清被她推開,在尤鑲月無法看見的背後,他狠瞪了庾栗一眼,庾栗吓得縮頭抓緊尤鑲月。
捕捉到庾栗的情緒不對,尤鑲月向後看,序清挂着得體的笑容,向她示意離去。
用晚膳時殷祟光過來了,尤鑲月正在庖房裡切菜。
“這是什麼?”殷祟光指了指菜盤上的菜葉子,“我不要吃這個。”
尤鑲月沒擡頭,細細切着黃瓜絲,“這是給小栗做的。你去剝兩個蒜來,待會我要用。”
殷祟光沒有立即回話,他轉悠一圈,發現尤鑲月沒有準備她答應好要給他弄的菜,他頓時不滿,不耐地哼出聲。
“快去。”尤鑲月催促。
他不高興地“哦”了聲,敷衍剝兩個蒜來。
尤鑲月一直在想庾栗的事兒,冷落了殷祟光,殷祟光氣得牙癢,他又是蹭的,又是抱的,尤鑲月不僅沒理他,還嫌他礙事兒。
殷祟光跟她賭氣,也不說話,可忍不住,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把她轉煩了,她揮揮手,“督公,您今兒可閑?”
“閑,”殷祟光知道她刻意說他,但他不在意,還用手指去繞她的頭發,“我今兒能不能留在戲院?”
“不行,小栗在。”尤鑲月拒絕。
殷祟光想起,她說,他有話就要說出來,他聽她的話,說出來了,“把庾栗趕走。”
“您還是回東廠去吧!”
她說完這話,他立馬生氣,拉着張臭臉,尤鑲月是不願意慣着他的,面無變化地繼續做自己的事,他鬧脾氣鬧得再厲害,也沒有過來繼續煩她。
隻是跟着她,像一張狗皮膏藥,她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最後尤鑲月沒轍,讓庾栗睡在外榻,外榻隔床榻有一扇厚屏風的距離,把床簾子拉下來,兩方完全看不見。
殷祟光是不要臉了,他已經把總是害羞那個督公掐得半死不活了,尤鑲月有時還挺想念他那副樣子的。
于是她把手穿插進他的發間,低頭去他耳邊說了兩句,他聽了垂下眼把臉别開,羞羞答答的,尤鑲月忍不住笑,她一笑,又激得他惱。
尤鑲月捏了捏殷祟光的臉,貼着他耳朵輕語,“督公,還氣那頓飯嗎?月仙讓您親一口,您原諒月仙好不好?”
她說真的?
殷祟光深信不疑,湊過去想親她,她三度撤身,他本是爬着過去的,她突然後撤,他擔心掌下不注意,壓到她,躲了幾下,卻沒想到她也在動來動去地躲,稍不留意,殷祟光朝下磕碰了去。
突如其來的觸感超出了尤鑲月的掌控,她微睜大眼,急忙扯被子蓋住雙腿,想也沒想一巴掌扇下去,把殷祟光往床榻上打。
他沒想到她會扇他,捂着臉唔了一聲,他被扇得閉了一隻眼,側躺在她身前,一動不動。
巴掌清脆響亮,把外榻的庾栗都吵醒了,她稀裡糊塗地坐起來,“鑲月姐,你在做什麼啊?”
“沒事,睡你的。”尤鑲月盯着殷祟光半懵怔的臉,他臉上有顯眼的三指巴掌印。
庾栗困呼呼的,也沒多想,在外邊說了句好,倒頭又睡着。
直到聽到庾栗翻來翻去的聲音,确定她睡着了,尤鑲月才扯開被子。
她揪起殷祟光的後發,逼他直視自己,他雖不是故意,卻還是做賊心虛地轉眸,她溫笑着俯首貼近,“督公,月仙沒讓您親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