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千戶笑着點頭,“蘊哥兒,您父親和邊憫他爹熟識,按理說,是該照顧照顧他,啧,怪可憐的!”
印蘊嗤聲笑,朝呂千戶膝彎猛踹,“你這蠢物,敢查我。”
“不敢,屬下不是那個意思!”呂千戶跪着認罪,“您是大人物,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何況屬下哪裡敢查您!”
印蘊坐回椅子裡,翹起腿觀看校場訓練,她擺手,“得了,你有空去給我爹燒點紙,這事算你過去。”
今夜下了雨,印蘊去寺廟時放慢了腳程,待到山門,将近子時一刻,她去後山菩提樹下挖刀。
再回寺廟,過去了一時辰,她冒雨回來,把刀掩進土裡。
僧人們很少來後山,這片後山快成了她的地盤,她的寮房也在這裡,離僧人們遠遠的。
過子時,僧人們大多歇下了,知道印蘊是不出世的居士,他們會給她留門。
印蘊回來先去法堂裡拜過,燒幾燭香蠟,又布施功德錢,才慢悠悠地拖着步子回後山,去埋刀。
剛堆完最後一捧土,身後有腳步聲,印蘊快速掩蓋刀柄,轉身。
邊憫撐傘,到她身前來,傘遞過來,給她遮雨。
他指她身後,“你在埋什麼?”
印蘊後退半步,踩住那塊土,搖頭。
她不願意說,他不追問。
無言一陣。
“我身上還有些疼,”邊憫小聲開口,他不敢看印蘊這張臉,隻敢鎖着拿傘的手,“你能不能……再幫我煮些藥。”
十六七歲正是身子沒長完全的年紀,如今隻能和印蘊齊平,他低頭,還比她矮一截。
困難開口,含着乞求的模樣,是在印佥事面前瞧不見的,雖是邊憫裝的,倒也賞心悅目。
印蘊上前一步,主動踏入他傘下地界,她虛握着他執傘的手,他像被定住,呆愣罰站。
印蘊不解看他,好似全然沒在意自己的動作,他默默撤開手,偏離她,把傘移給她,自己拉開了距離。
藥苦得發酸,印蘊給他一塊果子,叫他吃了,吃了就不苦,他聽話吃下,果子竟也是苦的,她戲弄他,他皺眉生吞。
邊憫質疑果子,語氣卻很淡然,簡單發問:“這是什麼?”
印蘊指外面的菩提樹。
這是菩提果。
“很苦。”
印蘊立刻露出愧疚的神情,他始終低頭,看不見她的愧疚,她便湊他臉前,到他眼下。
近在咫尺,好駭人的距離,邊憫甚至看清她臉上細絨,她這張臉也很駭人,讓他想起昨夜的污穢。
邊憫推開她,“我沒有怪你。”
印蘊打着手勢,很急,很快,邊憫看不懂,可也明白她是在解釋她的靠近。
他什麼動作都不敢有,隻能說:“對不起,我不适應。”
印蘊搖搖頭,她又過來,好像是故意的,邊憫似乎感受到,也似乎沒感受到,他分不清她是否故意。
邊憫隻好在榻上坐着後退,直到膝彎抵住榻沿,無路可退。
寮房寂靜,呼吸聲顯得突兀,窗阖着,卻完全擋不了遠處鐘聲,佛門淨地,心思一點都不淨。
寒冬很冷,但邊憫的臉被燙熟了,眼睜睜看着他面紅耳赤。
他會反抗,還會露出這樣令人動容的神色,印蘊真想再給他一巴掌,他這哪裡是不想做梁去華的人,分明想得很!樣樣姿态都撞梁去華的心頭。
替梁去華養人那麼多年,印蘊從來沒動過歪心思,她對他們不感興趣,可邊憫實在是個可人兒,稱不上何般美人,但透着一骨的蠱力。
印蘊不知不覺撫上邊憫的臉,他竟然隻是偏頭,沒有掙紮。
印蘊别腦袋去他側臉一方,溫溫笑起來,空餘的手戳戳他的下唇,涼指傳上溫暖。
她想了想,最終沒有繼續,邊憫再也沒有開口,她不能說話,兩人沉默,直到分别。
“我還可以再來找你嗎?”邊憫蓄了勇氣,才敢問她。
印蘊點頭。
印蘊回校場值房比邊憫快,她換好職袍還喝了碗熱稀飯,剛擱碗,邊憫過來了。
邊憫見她沒什麼好臉色,她哼着笑出來,“自己喝,還是我灌?”
邊憫一口喝光,“我自己來。”他喝完,才想起來說,“你綁我吧。”
他不敢看印蘊的臉,抗拒又抵觸,亦帶了更多不可言喻的心虛。
“綁?”印蘊聽到笑話,她懶散靠在椅子裡,兩臂搭上椅背,“今兒不綁,你忍一晚上,或者自己解決。”
末了,補一句,“求我幫你的話,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