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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漸停。
少年最後的ending pose是低着頭、單膝觸地的跪姿。
他雙手在胸前交疊,手指舒展成羽翼收攏的姿态,如回歸巢穴的候鳥般,靜默地栖息在舞台中央。
場内回響起連綿不絕的掌聲,許多人用力得掌心都開始發麻,持續将近10秒才逐漸減弱。
昆廷克制着呼吸,站起身,上前一步從立麥架上摘下話筒,擡眸和四位導師對視。
他握着話筒,但沒有開口說話。
四位導師見他這副鎮定自若的模樣,都以為他體力很好,跳完這樣一套對身體控制力要求極高的舞蹈後臉色也沒什麼變化。
——其實是有的,如果把粉底卸掉,會發現他整張臉蒼白如紙,顯然是虛脫力竭的模樣。
系統在捏造昆廷身體時提取的是他十七歲的數據。
十七歲的昆廷剛經曆過爆紅到全網黑的動蕩波折。
他的私人信息被惡意曝光,臨時租住的住宅地址、常去的錄音室、偶爾閑逛的公園和商場、與他人的聊天記錄等等全部被公之于衆。
黑料由競争者作假捏造,但這些個人隐私卻句句屬實。
無數人好奇這個橫空出世的“少年天才”私生活究竟是什麼模樣,真真假假的信息混作一團,最後換來一句“啊,原來他是這種人啊”的感慨唏噓。
彼時的昆廷報警求助無效,不得不更換住所,然而新的住址總會在他搬家後的一個月内被再度曝光。
這場鬧劇的結局是他搬離紐約,去往荒無人煙的農莊隐居半年。
他那會兒性子倔,怎麼都不肯服輸,即便如落水狗一般狼狽地逃跑,也絲毫沒消磨他反擊報複的決心。
于是在隐居的半年裡,昆廷作息颠倒,壓榨透支身體,全心投入到創作中。
他始終相信,隻有音樂作品才是他卷土重來的底氣。
後來他的确成功了,卻抹不掉十七歲這年躺倒在滿地廢棄稿紙中、晝夜不分地與孤獨作伴的那個消瘦卻瘋狂的少年的存在。
系統隻是幫昆廷将身體外形調整到最完好無損的模樣,沒有修改體能方面的數據。
十七歲的昆廷體弱得跑兩步都氣喘籲籲,他前幾天在系統的練習室裡第一次排練時差點原地昏厥,練了三天才終于勉強跳完半首歌。
這還得多虧他特意調整表演安排,先是砍掉小半首歌,主歌和副歌站樁,隻有間奏和尾奏獨舞。
一周時間遠遠不夠讓昆廷把體能鍛煉到前世開滿兩小時演唱會還活蹦亂跳的滿血狀态。
“謝謝,謝謝你為我們帶來這樣一場演出。”
陳詩瑜舉起話筒,眼神溫柔地注視着昆廷,聲音親切而充滿力量:“這是一段非常完整的表演,從頭到尾每一個設計和銜接都做得很棒。”
昆廷調整呼吸:“……謝謝老師。”
他的喘息聲還是通過麥克風放大,且說話的聲音也比方才唱歌更加沙啞。
陳詩瑜愣了一下,然後失笑:“很累對嗎,要不要先喝口水緩一緩。”
“沒關系。”昆廷搖頭。
“好吧,不要勉強自己。”
陳詩瑜溫聲道:“我不懂舞蹈,但我能感受到你想表達的東西。如果讓我概括,我會用自由和浪漫這兩個詞。”
“自由是人類靈魂的自由,浪漫是廣袤自然的浪漫,我從你的歌聲中同樣體會到這樣的情緒。”
她停頓兩秒,感慨道:“說實話,你的聲樂基礎非常紮實,但你的天賦、你的音色、你對情緒力量的收和放……更讓我感到震撼,和驚豔。”
說到這裡,她望着台上的少年笑了笑:“我看到你是個人練習生,還沒簽公司,那麼,有沒有興趣來新達?”
“我c……”
路奎硬生生把髒話憋回去,小聲說:“要不要這麼爽,被陳詩瑜親口邀請加入新達啊!”
他轉頭看坐在旁邊的鐘渠:“昆廷這實力太牛了,這必拿A啊,但排在他後邊上台的人就慘……”
路奎聲音一頓,注意到鐘渠皺眉的表情:“你…咋了?”
鐘渠頓了頓,鏡片上雪白的反光一閃而過:“……沒事。”
路奎奇怪地收回目光,又轉頭去看另一邊的燕峤:“哎,峤哥,你覺得他舞跳得好嗎,跟你比咋樣?”
路奎半年前才開始學舞,同時還要兼顧學業,多虧他天賦不錯,所以即使沒花太多時間在舞蹈上,在跟着臨時隊友們特訓半個月後也能跳得有模有樣。
但讓他來點評昆廷的舞蹈就差遠了。
方才間奏響起時,路奎注意到燕峤一直在跟着節拍搖頭晃腦,眼睛還緊緊盯着舞台上身姿舒展的少年。
這樣的目光……應該是很欣賞昆廷的舞蹈能力吧?
燕峤今天的演出服是白灰色連帽衛衣配炭灰色工裝褲,腰間綁着紅黑格子襯衫,腳下是複古做舊闆鞋,非常hiphop的一套穿搭。
他脖子上疊戴着一長一短兩條墜着銀戒的黑繩,因為衛衣帽子的堆疊,讓黑繩恰好經過喉結附近,使人注意力不自覺被他流暢的脖頸肌肉吸引過去。
“……挺好,編舞很好,跳得也很好看。”
燕峤斂眉,聲音裡透着一絲漫不經心的懶怠,眼神卻很專注。
他坐姿懶洋洋的,手指勾着黑繩末端的戒圈随意轉動,整個人都透着股玩世不恭的壞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