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縣的“窗”。
照舊是每日的例行觀察。然而今天,他看着遠處明澈一片的天空,沒忍住揉了揉眼睛。
晴空一碧如洗,絲毫不見高懸的黑色漩渦。
“不是吧……”養了足足半年時間的黑色漩渦,怎麼可能突然消失?
他糾結半晌,在隐瞞不報和誠實扔錯之間選了後者。
現在認錯還有機會,等上級視察的時候暴露,可就沒将功補過的機會了!
想到這,他狠下心,寫了一封請罪書,開頭就是“大人恕罪,卑下疏忽,近日突然發現聚厄之手形成的厄運漩渦消失……”
一封情真意切的請罪書發出後,他匆匆趕往礦區。
壞他好事的混蛋,給他等着!
……
北野葵拿出斷手木雕後,周圍的礦工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看着怪邪的,怎麼會在礦洞裡?”
“這該不會是,是人手吧?!”
問來問去都不知道是誰放的。北野葵看向手心的“木雕”。不過是一會兒功夫,木雕表面已經又積聚起薄薄一層灰蒙蒙的負面情緒。
十分鐘前。
跳下礦洞後,北野葵撈住跳井的礦工後,就順着黑霧追蹤到木雕。
這古怪木雕像個聚寶盆,隻不過聚的是黑泥一樣的負面情緒。
被她發現時,木雕内的情緒已經到臨界點,即将爆炸。
這種濃度的情緒,一旦生出咒靈都是特級起步,到時候打起來整個礦區都得塌。
放着不管,等木雕承載不住過量的黑泥,爆炸後礦區還是要塌。
完全是個定時炸彈。
拿它沒轍,北野葵索性一張大嘴,把裡面積蓄的情緒吞了個幹淨。
這絕對是她吃過最撐的一頓……艱難消化情緒的北野葵不知不覺就耽擱了一會兒,然後正巧碰上失足墜落的中年男人。
看着手裡吸個不停的木雕,北野葵打了個飽嗝,準備把它拿到高專,問問夜蛾老師有什麼辦法處理。
這時,身後傳來驚喜的呼聲。
兩個礦工醒了。
北野葵蹲下道:“還好嗎?”
田中一郎心有餘悸道:“還好,多虧了您的符咒……”說着去拿胸口處的吉運符。然而手摸到的地方空空如也,表情凝固。
“符咒,符咒不見了。”
北野葵正要解釋,一旁被她贈過符咒的工人搶先道:“那是符咒發揮作用了,好運的家夥!”
田中一郎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眼裡倒映着碧藍的天空,呢喃道:“總覺得,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好天氣了……”
這時,一旁的松田茫然睜眼,就看到北野葵手心的木雕,頓時面色大變:“這個東西,快,快丢掉!”
北野葵雙眼一亮。“你知道它是什麼?”
松田激動道:“這是不詳之物,我曾經看到它身上生出詭異的黑影!我弟弟就是摸了一下它,第二天就在礦洞出了事!”
“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來,那些出事的人,他們出事前,都下過五号礦洞!”
“難道,就是這個東西害的我們?”
北野葵想道:詭異的黑影應該就是咒靈的影子。看來木雕果然是黑色漩渦的來源。
隻是不知道那些咒靈後來都去哪了……
“您知道是誰把它放在礦洞裡的嗎?”
松田定定神,指向人群後的方向,表情憤恨。
正躲在木箱後悄悄打電話的負責人後背一寒,擡頭一看就對上衆人憤怒的目光。
負責人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别過來,我和交番隊長可是好朋友……”
話未說完,北野葵的正義鐵拳就到了。
被一張百禁符定住的負責人還維持着跑路的姿勢,目光驚恐地看着撲過來的“蛀蟲們”。
雨點般的拳頭落下。
估摸着差不多了,北野葵把人拖過來,拿着木雕道:“這個是哪來的,老實交代!”
負責人殘留的骨氣在看到砂鍋大的拳頭時迅速消散。他吸了吸鼻血道:“是……”
“抱歉,我來晚了!”一個梳着大背頭的青年匆匆跑來,恰到好處打斷了話頭。
北野葵拿出最後一點耐心,問道:“請問你是?”
她沒注意到,手裡的家夥看着大背頭,神情驚恐。
“我是‘窗’的成員,你可以喊我小林……”大背頭臉上的笑容在看到木雕時凝固。
他有些失控地伸手搶木雕,然而聞到惡意的北野葵早有防備,腳一擡就絲滑地踹了出去。
自上次咒術師考核後,她就養成了這個好習慣,遇事不決先踹了再說。
從地上爬起來的小林:“……”
他壓下憤怒,道:“這種危險物品,不如先寄存在‘窗’這裡。”
北野葵歪了歪頭,“你确定嗎?”被吃了可不能怪她哦。
“确定确定!”
北野葵幹脆利落地将木雕遞給他。
收回重要咒物的小林内心暗喜,然而他看不到,斷手木雕表面萦繞的濃重黑霧。
送走小林,衆礦工眼神不善地看向負責人,後者正膽戰心驚地閉着眼裝死。
北野葵提着他的衣領,甩了甩。後者猛咳幾聲“醒過來”,面色悲苦對她道:“小祖宗,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從哪回來的就回哪去吧!”
然而北野葵指了指松田,還有那些來讨要賠償金的家屬,“先還錢。”
“還有我們拖欠的工資!”
“給傷亡的兄弟道歉!”
“賠錢!道歉!賠錢!道歉!”無數聲讨聲彙合成浪潮,震得負責人臉色蒼白。
見他沉默着裝死,衆人心裡壓抑的憤怒被徹底點燃。
以松田為首的工人拖來了礦區最貴的幾台設備,惡狠狠道:“不答應,我們就砸了設備,填平礦洞,到時候大家一起死!”
眼看着衆人就要動手,負責人閉上眼道:“夠了!”
迎着衆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他仿佛瞬間蒼老了十幾歲。“欠大家的錢,我會補上,道歉随後也會去……看在我給大家提供那麼多工作的份上,放過我吧。”
醫院。
負責人神情恍惚地道歉,卻險些被激憤的家屬打死。他如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工人們逐漸離去,有性格爆裂的,路過他還會啐一聲再走。
負責人猛得拽住啐他的人,吼道:“沒有我帶人開鑿礦山,你們早就餓死了,現在憑什麼這麼對我!”
啐他的人正是松田。松田冷笑一聲道:“開鑿礦區的人是你,但采出來的銀礦也都進了你的口袋。沒有你,也遲早有人發現礦山。山本太郎,如果你還要點臉的話,就趕緊滾出北野縣吧。”
山本太郎……
負責人一陣恍惚。他有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自從當上礦山的負責人後,所有人都叫他山本老爺,沒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他也就忘了,當上負責人之前,他隻是個山上的窮獵戶。
山本太郎宛如一條被現實打醒的老狗,從虛幻的美夢中醒來,隻能夾着尾巴,收拾行李,在同鄉們唾棄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離開。
和他凄慘離開的背影相反,病房裡此時是另一種景象。
北野葵拿着從山本屋裡搜出來的贓款,分發給乖乖排隊的工人們。
一衆礦工們看着白花花的賠償金,喜極而泣。